他看的不是绚丽的色彩，而是构成这一切的、无穷无尽的墨色层次。
山石的皴擦，水纹的勾勒，云气的渲染，尤其是那千佛的描绘，每一笔的浓淡干湿，力度缓急，在他眼中都清晰无比，仿佛能通过这些墨迹，“听”到当年画圣吴道子落笔时的呼吸与心跳。
他的神情越来越专注，甚至带着一丝震撼。
他沿着画卷慢慢移动，手指虚悬在画面上方，仿佛在感受着那跨越时空的笔墨韵律。
忽然，他在画卷中段，一尊侧身说法佛像的袍袖处停了下来。
那里的金线绣制尤其繁复，与墨色交融。
“这里的墨色……”沈墨卿轻声开口，带着一丝不确定的疑惑，“与整体……略有不同。”
“哦？有何不同？”裴昭明立刻问道。
沈墨卿凝神细察，缓缓道：“整体画作的墨色，磅礴大气，一气呵成，带着一股恢弘的佛性。但这一小片区域，覆盖在金线之下的底层墨色，笔触似乎……更为急促、凝涩，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愤与挣扎。虽然被金线覆盖修饰，但其‘底色’的墨韵，与周围格格不入。”
他的话语，让众人都是一惊。
一幅佛门至宝的画作，底层笔墨竟蕴含着怨愤与挣扎？
“而且，”沈墨卿的目光顺着那金线绣纹移动，“这金线的走向……并非完全遵循底层墨线的勾勒。有几处，它似乎……刻意掩盖了原本的笔触，尤其是……佛像的眼部轮廓和手印姿态。”
金线覆盖，修改原画？这《千佛朝宗图》，难道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它那庄严瑰丽的表象之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沈墨卿的发现，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