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一直……这样?”她的声音哽咽,带着难以置信的破碎感。
苏九沉重地点了点头,将白砚舟的情况,以及他为了救她所做的一切——如何不顾自身内力反噬为她压制毒素,如何毅然决然以身为药鼎试药,导致多重毒性入体,生机几乎耗尽——原原本本,细细地说了一遍。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烧红的钝刀,狠狠地剜在裴昭雪的心上。
她听着,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汹涌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落在白砚舟冰凉的手背上。
她想起平日里,他总是那般云淡风轻地跟在她身边,替她验毒辨药,在她查案遇到瓶颈时提供思路,在她被朝堂非议时默默支持。
他从不因左手残疾而自怨自艾,反而将这视为磨砺,练就了独一无二的本事。
他总是笑得温和,将所有的关切与情意都藏在日常琐碎的叮咛和看似不经意的玩笑里。
而她呢?她似乎早已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他的付出,却从未深思过这背后深藏的情意,甚至常常忽略他偶尔流露出的、超出友情的关切。
她一直以为,他们是志同道合的知己,是可以托付后背的挚友。
直到此刻,看着他为了自己变成这般模样,生死未卜地躺在这里,裴昭雪才幡然醒悟。那哪里是什么单纯的知己之情?那分明是深植于骨髓、融入了生命、愿意以命相换的刻骨爱恋!
而她自己,当真就迟钝到毫无所觉吗?还是……还是在潜意识里,早已将他视作了特殊的存在,只是不敢、或者不愿去面对和承认?
“傻子……你这个傻子……”
她终于忍不住,伏在榻边,压抑地痛哭失声,肩膀剧烈地颤抖着,“谁让你这么做的……谁准你用自己的命来换我的命了……白砚舟,你醒过来……你醒过来看着我……”
她紧紧握住他那只冰凉的手,贴在自己泪湿的脸颊上,仿佛想用自己的温度去暖热他。
“你不是说……说要一直陪着我查案,要帮我揪出所有幕后黑手吗?你不是还说要研究出能解百毒的方子,造福百姓吗?你怎么能……怎么能躺在这里说话不算话……”
“你知不知道……我其实……其实很怕你离开……我怕以后再也没有人像你这样懂我,怕再也没有人在我固执己见的时候,用那种无奈又纵容的眼神看着我……”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语无伦次,将那些深埋在心底、连自己都未曾仔细分辨的情愫,混合着无尽的懊悔、担忧和恐惧,尽数倾吐出来。
房间里只剩下她压抑的哭泣和断断续续的倾诉声,苏九和裴昭明默默地退到了外间,将这片空间留给了她。
阳光透过窗纸,柔和地笼罩着榻边那对历经生死劫难的人儿。
一个在泪水中悔悟告白,一个在沉睡中无声聆听。
生死之间,那层朦胧的窗户纸,已被泪水与鲜血浸透,变得无比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