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结印于胸前,眉心的金莲印记光芒暴涨到极致,纯净的金芒不再分散,而是凝成一道笔直的光柱。
如同定海神针,无视上方翻腾的怨念余波,无视飞溅的碎石热浪,带着抚平一切躁动的宁静意志,精准无比地刺入陆琰脚下那不断塌陷、喷涌着毁灭气息的巨大裂缝。
“轰!”
金芒贯入地脉深处。
这一次,不再是温和的抚慰,而是带着净世金莲本源力量的敕令。
金光所及,那翻滚咆哮、狂暴灼热的土黄熔岩能量,如同被注入了清冽的甘泉,又似被无形的大手温柔却不容抗拒地梳理、安抚。
狂暴的冲击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紧接着,那股毁灭性的力量在金光的引导下,开始艰难地、缓慢地沿着原本的地脉通道回流、沉降。
塌陷停止了,喷涌的灼热气息迅速减弱。
烟尘与混乱的能量乱流缓缓沉降。
祭坛已是一片狼藉。
血池干涸破裂,只留下满地粘稠的暗红污渍和几块失去光泽、布满裂痕的暗红晶石碎片。
数十名黑衣守卫,在方才的恐怖能量冲击和怨念反噬下,早已横七竖八地倒毙一地,身上缠绕的阴冷死气正缓缓消散。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硫磺和一种怨念被净化后残留的、令人作呕的焦糊味。
死寂。
只有地底深处偶尔传来的低沉嗡鸣,证明着那场毁灭性的爆发被强行摁了回去。
陆琰单膝跪在塌陷坑洞的边缘,一手撑地,剧烈地喘息着。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撕裂般的疼痛。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臂铠上那道裂痕符文依旧闪烁着不祥的暗红微光,但那股狂暴的冲击已被他强行压下,暂时蛰伏。
他抬起沾满尘土和血污的脸,看向几步之外的白芷。
白芷脸色苍白如纸,身形微微摇晃,眉心的金莲印记光芒黯淡了许多,显然刚才那贯入地脉的一击消耗巨大。
她清澈的金瞳也带着深深的疲惫,目光却急切地投向陆琰。
“你……”
“无妨。”陆琰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沉稳。他挣扎着想要站起。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细碎的呜咽声,从祭坛角落堆积的杂物和破碎的砖石后面传来。
两人心头同时一紧。
陆琰强提一口气,与白芷对视一眼,踉跄着绕过倒塌的石柱和干涸的血池,走向声音来源。
在祭坛后方一个被刻意遮蔽的阴暗角落里,景象令陆琰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间冻结了肺腑的疼痛。
十几个孩子。
他们蜷缩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手脚被粗糙的麻绳死死捆住,嘴上勒着破布。
每一个都瘦骨嶙峋,衣衫褴褛,裸露的皮肤上布满青紫和擦伤。
他们的小脸因极度的恐惧和虚弱而扭曲着,大睁的眼睛里只剩下麻木的空洞和濒临崩溃的绝望,泪水无声地淌下,在满是污垢的脸上冲出两道白痕。
角落里散落着几具更小的、早已冰冷的躯体,如同被丢弃的破布娃娃。
呜咽声正是从那些还活着的孩子口中,隔着破布发出。
白芷的脚步猛地顿住,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她清澈的金瞳剧烈地颤抖起来,里面翻涌着无法言喻的剧痛和悲悯。她猛地捂住嘴,温热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顺着指缝无声滑落。
她想起了血池中那些扭曲的孩童面孔,想起了那滔天的怨念里无尽的痛苦哭嚎。
陆琰的手无声地按在了白芷微微颤抖的肩膀上。那只手沾满血污和尘土,却异常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按了一下,传递着无声的支撑。他眼中的冰冷怒火燃烧到极致,最终化为深不见底的寒潭。
“没事了,”陆琰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地底深处的岩石摩擦,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力量。
他蹲下身,动作因伤势而有些僵硬,却无比坚定地开始解开离他最近一个孩子手脚上的绳索。
那孩子像受惊的小兽般剧烈地瑟缩了一下,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不敢置信的光。
“雷焕!”陆琰解开一个孩子,头也不抬地喝道,声音穿透了地穴的寂静。
“殿下!”
雷焕粗犷而焦急的声音,立刻从被陆琰轰破的洞口方向传来。
他魁梧的身影带着几名同样浑身浴血的亲卫,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当看到祭坛的惨状和角落里那群孩子时,饶是铁血的汉子,眼中也瞬间布满血丝,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救人!小心点!”陆琰言简意赅。
“诺!”雷焕低吼一声,立刻带人冲了过去,动作尽可能放轻,小心翼翼地割断绳索,抱起那些虚弱的孩子。
陆琰的目光却越过被救出的孩童,落在了祭坛中央,那几块破碎的暗红晶石碎片上。
其中一块碎片,在残存怨念的驱动下,竟微微颤动了一下。
一缕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暗红气息从中逸散出来,带着与陆琰臂铠内粉末同源、却更加古老暴戾的怨毒意志。
“墨临……”陆琰眼神冰冷如刀,低声自语。
这力量绝非单纯的怨念集合,它深处蕴含的,是一种被亵渎、被扭曲的古老愤怒,一种近乎“神罚”的余烬。
他猛地抬头,视线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地层和窑厂的穹顶,投向西北那片被沉沉暮霭笼罩的、连绵起伏的黑暗山影。
“嗡!”
眉心沉寂片刻的守山印,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阵尖锐到刺骨的灼痛。
那不是呼唤,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警告。如同沉睡的巨兽,在黑暗中睁开了漠然的眼瞳。
夜风从未知的缝隙灌入地穴,卷起血腥与尘埃,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陆琰缓缓站直身体,抹去嘴角残留的血迹,目光扫过疲惫却坚持救助孩童的白芷,扫过忙碌的亲卫,最终再次投向西北那无形的沉重压力。
青州这一局,他们险险扳回。
但风暴,才刚刚开始向真正的核心聚拢。那来自三神山的目光,已如冰冷的枷锁,悄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