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混合着皇族威严与守山者冰冷的沉重气息,犹如无形的潮汐,缓缓弥漫开来。厅堂内摇曳的灯火都为之一暗。
“钱巡察使,”陆琰的声音嘶哑,却带着金铁般的质地,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凝滞的空气里,“青州妖乱,本王率军民死战,退强敌,护一城生灵,此乃戍边皇子之责。寻真会、影阁,皆为祸乱天下之妖邪,所图者,无非动摇我大晟根基。”
他目光如刀,逼视钱禹:“阴阳司掌镇邪之权,当务之急,应是追剿妖邪,护佑黎民,而非在此…审问本王。”
“至于本王体内之物,乃退敌护城之器,亦是父皇所赐戍边信物。此女白芷,身负异术,于青州血战之中屡立奇功,救本王性命,救青州百姓。其功其德,本王自会禀明圣上,论功行赏。岂容宵小污为‘妖异’。”
陆琰的话语掷地有声。
将“戍边皇子之责”、“护城之功”、“圣上信物”、“功臣”几顶大帽子扣得严严实实,占据了道义与法理的制高点。同时,那弥漫的皇族威严与守山气息混合的压迫感,似无形的山峦,沉甸甸地压在厅堂之中。
四名察灵卫的气息明显一滞,冰冷的眼神中掠过一丝凝重。驿站的老卒更是吓得脸色发白,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钱禹脸上的冰冷从容,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纹。
他显然没料到陆琰在如此重伤疲惫、内外交困之下,言辞依旧如此犀利,气势依旧如此逼人。那枚铜符碎片和守山血脉带来的力量,似乎让这位曾经不受宠的四皇子脱胎换骨。
他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随即又缓缓松开。深井般的眼眸中,审视与探究的光芒更盛。那丝贪婪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算计。
“殿下言重了。”钱禹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冰冷,却少了几分居高临下,多了一丝审慎,“下官职责所在,并非审问,而是…厘清真相,以安圣心。殿下之功,天地可鉴。
然妖邪之祸,盘根错节,影阁现身,更显背后水深。阴阳司追查妖邪,亦是为殿下扫清归途障碍。”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提醒,或者说…威胁:
“况且,殿下可知,这影阁‘鬼面蛛’的铁牌,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他再次举起那枚黝黑的蜘蛛铁牌,目光扫过驿站外浓重的黑暗。
“据下官所知,能驱使‘鬼面蛛’这等顶级刺客,又对殿下行踪如此了如指掌者…京城之中,屈指可数。”
钱禹刻意停顿了一下,深井般的眸子牢牢锁定陆琰的眼睛,缓缓吐出三个字:
“三皇子,陆琮。”
陆琮。
这个名字如同一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劈开了厅堂内压抑的空气。
陆琰的心脏猛地一跳。
染血的银眸深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混杂着冰冷杀意与刻骨忌惮的寒意,毒蛇般瞬间窜遍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