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相较于清州市那种山雨欲来的紧绷,显得繁华而有序。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仿佛另一个世界。然而,在这片繁华之下,一股暗流同样在涌动,其源头,正是从清州突围而来的赵晓颖,以及她所携带的、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证据和信念。
位于省会某保密单位大院深处的“909”专案组省城联络处,气氛虽然不像清州指挥部那般剑拔弩张,却同样弥漫着一种高度紧张和专注。这里是指挥中枢的延伸,是信息汇总和分析的关键节点,也是连接前线(清州)与最高决策层(省委、中央纪委)的神经枢纽。
赵晓颖被安置在联络处内部的一间临时宿舍兼办公室里。房间陈设简单,但安全无虞。她很清楚,自己能安全抵达这里,并得到如此级别的保护,全靠那位神秘出现的省纪委暗访调查员,以及背后更高层领导的决断。这让她更加坚信,父亲的血不会白流,清州的黑暗并非铁板一块。
她没有时间去后怕之前在清州遭遇的围追堵截,也没有沉溺于对李正峰处境(她已通过保密渠道得知李正峰被审查的消息,愤怒和担忧之余,更多的是对他的绝对信任)的焦虑。她知道,自己此刻的身份,不仅仅是一个寻求正义的女儿,更是一名肩负着重要使命的调查记者,是“909”专案组在省城的关键信息节点和舆论策应点。
她的“战场”,就在这里。
抵达联络处的第二天,在专案组指派的一位沉稳干练的女干警——林薇的协助下,赵晓颖立刻投入了工作。她的首要任务,是将其携带的所有证据,包括梅姐最初交出的U盘解密数据、她自己整理的调查手记、录音、照片,以及后续与李正峰共同分析推断出的线索,进行系统性的梳理、交叉验证和深度整合,形成一份逻辑严密、证据链清晰、极具说服力的综合报告,直接呈报给省委主要领导,特别是那位态度坚决的新任省委书记宋清风。
这项工作看似是文书整理,实则至关重要。它需要将零散的、有时甚至是模糊的线索,编织成一张清晰指向核心腐败网络的地图。这不仅需要极强的逻辑思维和证据梳理能力,更需要一种对全局的洞察力和对细节的敏感度。
“赵记者,这是技侦部门刚刚恢复的、你父亲旧手机里最后一段被删除的录音片段,经过降噪处理,清晰了很多。”林薇将一份存储设备和转录文字放在赵晓颖的桌上,眼神中带着敬佩。她负责与赵晓颖对接并保障其安全,几天相处下来,她深深为这个看似柔弱却内心无比坚韧的女子的专业能力和执着精神所折服。
赵晓颖道谢后,立刻戴上耳机,点开了音频文件。
耳机里传来父亲赵长天熟悉而略显疲惫的声音,背景似乎是在车里,有行驶的噪音。
“……富民路不仅仅是质量问题,这后面是巨大的黑洞!三千万的资金,就像蒸发了一样……刘明维今天又找我谈话,暗示我适可而止,拿前程和家人威胁……哼,我赵长天行得正坐得端,怕他这些魑魅魍魉的手段?……只是,他们比我想象的还要猖狂,还要没有底线……我查到一点东西,可能和境外有关,那个长路集团,恐怕只是个白手套……”
录音在这里戛然而止,似乎是被人为中断或覆盖。
赵晓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父亲的声音,将他遇害前承受的巨大压力和发现的惊人内幕,赤裸裸地呈现在她面前。刘明维的威胁、“境外”、“白手套”……这些关键词,与她后续调查的方向完全吻合!
她强忍着眼中的酸涩,将这段录音与梅姐U盘中涉及资金外流的记录,以及李正峰分析的观测站线索进行对照。一个更加清晰的轮廓逐渐浮现:以长路集团为前台,刘明维等官员提供保护,利用扶贫项目等渠道套取、挪用巨额资金,并通过复杂的洗钱链条(观测站很可能是一个关键节点)将资金转移至境外……
“林姐,”赵晓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我认为,我们需要重点突出资金外流链条与刘明维、张克勤等人指令之间的对应关系。特别是这几笔时间点高度吻合的资金划转,几乎就是在刘明维主持召开相关项目协调会后立刻发生的!这不是巧合,这是指令性的贪污和洗钱!”
林薇仔细看着赵晓颖标注出的时间线和资金流向图,重重地点了点头:“没错!这一点非常关键!我立刻请经济侦查方面的专家过来,协助我们进行更专业的财务分析,务必把这条线钉死!”
除了整合既有证据,赵晓颖的另一项重要工作,是运用她作为资深调查记者的资源和敏锐性,为专案组开辟“第二战场”——舆论和信息渠道。
她知道,对手的能量巨大,不仅在清州一手遮天,在省里也可能有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专案组的调查行动,尤其是涉及到魏长明这个级别的官员时,必然会遇到难以想象的阻力。公开报道暂时不可能,但通过某些特定的、高层次的内部渠道,传递信息,影响决策,制造舆论压力,是完全可行且必要的。
她动用了自己从业多年来积累的最顶级的人脉资源——几位在中央级媒体担任要职、以敢于直言和背景深厚着称的老师和前辈。
通过联络处提供的绝对安全的保密线路,她与这几位前辈进行了长时间的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