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山公路上那场精心策划的“意外”,如同淬毒的冰锥,彻底刺穿了赵晓颖心理防线的最后一层薄膜。死亡的触感不再是模糊的威胁,而是化作了越野车引擎的咆哮、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以及黑暗中那张转瞬即逝、却充满杀意的模糊面孔。她蜷缩在颠簸的车后座,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冰冷的汗水浸透了衣衫,紧贴着皮肤,带来一阵阵寒颤。
废弃疗养院坐落在山坳深处,远离人烟,主体建筑是几十年前苏式风格的灰砖楼,墙皮大片剥落,窗户大多破损,黑洞洞地张着,像骷髅的眼窝。院子里荒草齐腰深,夜风吹过,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冤魂的哭泣。这里与其说是安全屋,不如说更像一座被世界遗忘的坟墓。
安保小组迅速检查了整栋楼,清理出一个相对完整的房间,用厚重的帆布遮住了窗户,点燃了带来的应急灯,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了一小片黑暗,却将房间外更广阔的阴影衬托得更加深邃可怖。
赵晓颖裹着毛毯,坐在一张吱呀作响的旧木床上,应急灯的光芒在她苍白失血的脸上跳跃。她的眼神有些空洞,焦距涣散,还沉浸在刚才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惊悸之中。老陈递给她一杯热水,她双手捧着,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指尖传来的、无法抑制的冰凉颤抖。
“他们……他们是真的要杀我……”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濒临崩溃的绝望。
老陈沉默地看着她,这位经历过无数危险场面的硬汉,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他知道,这种持续的高压和赤裸裸的死亡威胁,足以摧毁绝大多数人的意志。
“赵记者,这里暂时是安全的。你先休息一下,我们会守住这里。”老陈试图安慰,但他的话语在空旷破败的环境里显得如此苍白。
赵晓颖没有回应,只是将身体蜷缩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获得一丝可怜的安全感。疗养院里死寂一片,只有风穿过破窗和走廊时发出的诡异呜咽,以及远处不知名角落里传来的、细微的窸窣声,像是老鼠在啃噬,又像是脚步声……
每一种声音都刺激着她高度紧张的神经。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困在陷阱里的猎物,猎手正在暗处耐心地徘徊,随时可能给予致命一击。
就在这时,她那部用于紧急联络的、电量所剩无几的加密手机,屏幕突然微弱地亮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极轻微的震动。
她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一颤,几乎是屏住呼吸,颤抖着手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她刻骨铭心的号码——李正峰。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涌上心头,有委屈,有恐惧,更有一种在绝境中看到唯一依靠的酸楚。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紧紧贴在耳边。
“晓颖?”电话那头传来李正峰熟悉而沉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和担忧,“你怎么样?现在安全吗?”
听到他的声音,赵晓颖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她用力咬住嘴唇,才没有哭出声来。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但微微的颤抖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我……我还好。刚换了个地方,在……在一个旧疗养院。”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后怕,“刚才……刚才在路上,差点出事……”
她简略地将盘山公路上那惊险一幕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