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站在苍城舰首的残骸边缘，赤霄剑垂在身侧，剑尖滴落着不属于这个战场的星尘。他抬头，望向那尊无头的毁灭之神。
纳努克那沸腾的脖颈断面对准了他。
没有预兆，没有蓄力，甚至没有“敌意”这种可以被感知的情绪——仅仅是一种纯粹的、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志，如同宇宙法则般降临。
与刚才对付星穹列车如出一辙。
纳努克躯干侧面，另一只纯粹由毁灭能量构成的巨手凭空塑形。这只手比之前更加凝实，更加“具体”，五指关节处甚至浮现出类似骨骼的狰狞凸起，掌心纹路是不断坍缩的微型黑洞。它张开，朝着林秋——以及他脚下的苍城仙舟——缓缓握来。
不是攻击。
是“抹除”的宣告。
巨手所过之处，空间本身开始“腐烂”。星光扭曲成哭泣的螺旋，辐射背景化作哀嚎的波纹，甚至连“距离”这一概念都在手掌的笼罩范围内变得暧昧不清。这不是能量冲击，这是存在基石的崩解——就像用橡皮擦去纸上的铅笔画，简单、直接、无可辩驳。
“林秋！”远处，诗瑶的惊呼在灵能通讯中炸响，“躲开！那东西不能硬接！”
林秋没有躲。
他甚至没有举起剑。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只巨手逼近，看着腐烂的空间波纹蔓延到苍城舰首的装甲边缘，看着那些历经战火洗礼的苍青装甲开始无声地剥落、消散，化为最原始的虚无。
然后，他向前迈了一步。
踏出苍城舰首，踏入真空。
赤霄剑依旧垂着。
纳努克的巨手，握了下来。
——抓住了林秋。
漆黑的毁灭能量瞬间将他吞没。那些能量如同活物，又如同最贪婪的寄生虫，疯狂地钻向他的灵基，钻向他的记忆，钻向他存在的每一条脉络，试图重复对帕姆所做的污染：撕裂、改写、涂抹、终结。
景元的呼吸停滞了。
丹恒的龙躯僵在空中。
刃握剑的手，指节捏得发白。
但下一瞬——
“咦？”
诗瑶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困惑。
只见那团包裹林秋的漆黑能量中，突然渗出了一缕……光。
不是巡猎的苍青色箭芒，不是丰饶的翠绿生机，不是智识的银蓝数据流，甚至不是毁灭本身的暗红。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色彩。
它像是透明，又像是包含了所有颜色；它像是无比纯粹，又像是复杂到无法解析；它静静地渗透出来，所过之处，那些狂暴的、试图污染林秋的毁灭能量，突然……“安静”了下来。
不，不是安静。
是“失效”。
就像火苗遇到了不存在氧气的空间，自然而然地熄灭。
就像声音传入了绝对真空，理所当然地消失。
那些毁灭能量依旧在翻滚、在嘶吼、在试图完成它们的使命——但在接触到那缕奇异光芒的瞬间，它们就失去了“毁灭”这一属性。它们依旧存在，依旧是高浓度能量，却不再带有任何“终结”的意志，不再能污染、侵蚀、改写任何事物。
它们变成了……纯粹的能量。
无害的，中性的，甚至有些“呆滞”的能量。
纳努克的巨手，僵住了。
那只由毁灭概念凝聚的手掌，此刻掌心处出现了一个空洞。空洞中央，林秋的身影重新浮现。他依旧站在那里，银甲残破，红披风拂动，赤霄剑垂在身侧。但周身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变幻不定的光晕。
他抬起头，看向纳努克那沸腾的脖颈断面。
然后，他做了一个简单的动作。
抬起左手，五指张开，对着那只握着自己的巨手，轻轻一按。
嗡——
没有巨响，没有爆炸。
那只足以捏碎星辰、污染存在的毁灭之手，从掌心接触的位置开始，迅速“褪色”。黑色褪去，露出底下透明无色的能量结构；狰狞的指节轮廓变得平滑、中性；掌心的微型黑洞无声蒸发。
整只手掌，在不到一次心跳的时间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无害的、纯粹由光构成的能量团。
随后，光团轻轻散开，化作漫天光点，消融在星海背景辐射中。
仿佛从未存在过。
战场死寂。
纳努克那无头的躯体，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凝滞”。那沸腾的脖颈断面停止了翻滚，纯黑的核心脉动频率变得紊乱，整个神躯散发出的毁灭威压，出现了刹那的“空白”。
“……这是……”
诗瑶的声音在颤抖，不是恐惧，而是某种接近“狂热”的认知冲击。
“一条命途。”她喃喃道，瞳孔中倒映着林秋周身那奇异的光晕，“不，不止……这是……一条全新的命途！宇宙中从未被记载、从未被认知、从未被任何生灵行走过的……全新的法则！”
她猛地转头，看向身旁同样震惊的螺丝咕姆和黑塔的投影：“你们感觉到了吗？！那不是对现有命途力量的运用，不是组合，不是模拟，那是……那是从根源处诞生的、独立的‘道’！”
黑塔的投影死死盯着林秋，人偶的面庞上竟浮现出类似“贪婪”的研究欲：“不可能……命途是宇宙基本法则的具象，是文明集体意识的结晶，怎么可能凭空诞生一条全新的……等等。”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看向林秋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除非……”黑塔低声说，“行走这条命途的，并非‘众生’。”
“而是‘星神’本身。”螺丝咕姆接上了她的话，机械瞳孔中数据流疯狂刷过，“一条命途的起源，一位星神的诞生……同步发生。林秋，他就是这条命途的……”
“星神。”诗瑶说出了那个词。
她的声音很轻，却在每一个听见的人心中炸开惊雷。
星神。
林秋，成了星神。
一条从未有过之命途的，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星神。
战场中央，林秋似乎并未听见他们的议论。他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掌心处，那奇异的光晕正在缓缓流转，变幻着无法命名的色彩。
他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又带着些许茫然。
仿佛一个刚刚学会呼吸的婴儿，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拥有“生命”这一事实。
然后，纳努克动了。
被抹除一只手臂并未让它退却，反而激起了某种更深层的、属于毁灭本质的“反应”。那无头的神躯表面，无数裂痕同时亮起暗红色的光。每一道裂痕中，都开始涌出粘稠如血浆的毁灭能量。那些能量并未攻击，而是在纳努克周围汇聚、塑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