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的意识在幻境中回应,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仙舟子民,皆在巡猎羽翼之下。护其周全,不问私情,此乃天将二字之重。”
景象流转,肃穆悲凉的英魂冢前。少年林秋,身形单薄却站得笔直如枪。他一身素缟,面前是两座新立的墓碑——刻着他父母的名字。他们是云骑军中的精英,死于一场对丰饶民的惨烈战役。
冰冷的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襟,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倏忽的心魔如同鬼魅般在他身侧显现,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看啊,这就是你父母所效忠的巡猎之道。换来的是什么?冰冷的墓碑,和你这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仇恨的种子已经种下,林秋。你心中那团火,是焚灭丰饶孽物的复仇之火!”
少年林秋猛地抬头,雨水冲刷着他苍白却异常坚毅的脸。他对着父母的墓碑,也对着这片埋葬了无数英魂的土地,一字一句,如同誓言般刻入骨髓:“父亲,母亲……我林秋在此立誓!终此一生,必将穷尽心力,创造一个不再有孩童因丰饶孽物而失去父母的世界!一个更加美好、更加安宁的世界!你们的血,不会白流!”
心魔倏忽在林秋的意识中发出尖锐的嘲讽:“誓言?多么动听!多么幼稚!五百年过去了,林秋?你创造的美好世界在哪里?苍城化作了宇宙尘埃!你自身也粉身碎骨!你所守护的仙舟联盟,仍在与丰饶无休止地厮杀!你的誓言,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林秋的意识在幻境中如同磐石:“纵我身死道消,然巡猎之路,非一人之功,乃万代传承。。我许诺的世界,或许我看不到,但后来者,必将在吾所铺就的道路上,将其实现。”
场景骤然切换至硝烟弥漫的战场。青年林秋,身着云骑骁卫的银甲,手持高频粒子切割的巽风振金刀,身形矫健如龙,正率领一队云骑军在破碎的城市废墟中冲锋。
而在废墟的角落、残破的窗户后,无数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原住民,正用充满恐惧、继而转化为狂喜和希望的眼神,死死盯着这支如天神下凡般的云骑军。
“云骑军来了!是仙舟的云骑军!”
“救救我们!杀光那些步离畜生!”
“将军!林将军!”
心魔倏忽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讥诮,在林秋耳边响起:“看啊,这些蝼蚁般的生命,将你奉若神明!你以为你在行正义之事?仙舟讨伐丰饶孽物,不过是打着正义旗号的复仇与扩张!你们因丰饶而长生,因长生而膨胀,因膨胀而恐惧失去,于是发动战争!你们和他们有何本质区别?不过是一群披着巡猎外衣的掠夺者!”
青年林秋一刀斩断扑来的巨大战兽前肢,金红色的离明真阳烈火在刀锋上跳跃,映亮他年轻而锐气逼人的脸庞。他怒吼着,声音盖过战场喧嚣:“吾等所行,非为私仇!步离人视生灵为刍狗,此等暴行,天理难容!吾等巡猎,是为护佑苍生,是为断绝此等不义!此乃公义之重!”
心魔在林秋意识中尖啸:“公义?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你们的公义,不过是胜利者书写的法则!”
周围的景象再次变化,最后定格在苍城将军府空旷肃穆的大殿。刚刚接过将军印玺的林秋,身披象征着苍城最高权柄与责任的“巡天”将军袍服。殿内气氛凝重,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前任将军战死沙场的血腥与悲壮。沉重的担子压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倏忽的心魔此刻凝聚得格外清晰,充满了恶意的快感:“巡天将军?呵呵呵……多么响亮的称号!林秋,看看你最后守护住了什么?父母,老师,还是那艘承载了一切苍城仙舟,你拼尽全力守护的一切最终都化为了宇宙的尘埃!你什么都做不到!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这一次,林秋沉默了。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将军印玺,那冰冷的触感仿佛直透灵魂。
失败感、无力感、那足以将任何英雄压垮的巨大愧疚,如同冰冷的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