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枯草、刨开松软泥土的手毫无停顿,指尖很快触到不同于泥土的冰冷硬物——一件深蓝近黑的斗篷,被揉成一团,深深塞在砖石间隙。他用力将其拽出,撕扯声在死寂中异常刺耳。
布帛已撕裂大半,血迹斑斑,尤其前襟破口呈撕裂状,应是搏斗所为。一股浓烈污秽的阴茧气息扑面而至。
然而,就在这刺鼻味道下,那缕幽微的气息又悄悄缠绕上来,薄如烟雾,却冰凉彻骨。李豫眉头紧锁,将它狠狠攥在手中——仿佛要攥住这气息的主人不散的最后一丝脉动。
触手处不只是布料,还有更硬的突起!一枚掌心大小的骨牌沉甸甸压在斗篷中心,已被血水浸透大半。
入手冰凉,沉如精铁,竟不知是何种异兽之骨所制。指腹抚过骨牌粗糙表面,繁复线条缠绕凹刻其上——那是远比寻常阴茧符记精深无数的星图状印痕!七颗狰狞的凸骨仿佛北斗七星的倒影,阴戾无比地嵌于繁复如星环的刻槽深处。
七星环绕的阴蚀力仿佛凝结成黑洞,牢牢抓住他指尖流过的每一缕灵气。
再搜!手指几乎犁进砖缝深处的泥土深处,“哧啦”一声细微轻响传来。不是砖块,是某种柔韧又脆弱的质料——残存的羊皮卷轴一角终于被他用力拽出!
展开在眼前,景象令人心沉:它几乎残破过半,被撕扯的毛边犬牙交错,大片污黑混着血液凝结成痂,遮蔽了大部分曾经书写字迹的细密小格。整张卷轴犹如垂死生物剥落的污秽鳞片。
唯一值得庆幸,残缺卷轴边缘残余的文字似乎并未直接损毁。
三日后的清晨,栖霞峰顶小院已褪去云雾,阳光正盛,空气中松针的清香与墨香混杂。庭院石桌上铺展着那份沾血残卷,李豫师伯枯竹般的双指稳如寒铁地托起一面小巧玲珑的古铜方镜,镜面薄如秋水。
师伯双眼微闭,口中古奥咒言如细密寒泉滴落玉石,音节流注,每一下都点在水波荡漾的镜面漩涡之上。铜镜中晦涩字迹顿时仿佛落入熔炉的金属,扭曲、幻化,最终在幽暗微光折射下映出的景象分明——
“蚀心咒启……月晦当空……暗星祭坛……逆生门开……源力归藏……”
紧接着,几个模糊数字、星位符号挤在羊皮卷血块最边缘,线条扭动残缺:
(阙如)……戊辰巳戌山门水(损毁)……暗眼
师伯指尖在最后那两个模糊坐标符号上重重一点,声音干涩沙哑,如同裂帛:“方位残缺太甚!若依图中星符轨迹和此些散碎的方位碎影推算,此‘祭坛’……恐在沉月谷深处!”
沉月谷!那片终年萦绕着灰色雾瘴的山窝,怪石耸峙如刀锋,地脉滞绝不通,人迹杳然。阴茧竟挑了这个毒瘴泥潭密布的地方布设邪坛!
“三日……”李豫吐出这两个字,如同吐出一小块冰冷的铁砾,“月晦之时,就在三日之后。那些模糊坐标,如何能定?”
师伯布满褶皱的脸颊沟壑深深,眼皮沉重地掀起一道细缝:“唯有……借‘万象寻真’阵图之力推演补全残符。此法消耗极重,更需一具完整古铜星盘相辅……整个栖霞,怕只有松涛阁地下密存的那套宋初的孤品堪用。阵启至少一昼夜不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