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许只有几息,也许过了几个时辰。就在他感觉肺叶快要炸开,双腿沉重如灌铅,几乎要一头栽倒时,前方浓雾中突然出现一片更加深邃、更加混乱的阴影——那是一片盘根错节、极其茂密的古老树林。李豫想也不想,如同扑火的飞蛾般,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那片黑暗撞了进去。
尖锐的枯枝抽打在他的脸上、身上,他一个趔趄,重重地扑倒在厚厚的、散发着腐败气息的落叶层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发黑,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他剧烈地咳嗽着,挣扎着翻过身,背死死抵住一棵需要数人合抱的、冰冷粗糙的巨大树干。
他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眼睛死死盯着来时的方向。浓雾依旧,但……那沉重得如同擂鼓般的脚步声,消失了。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和自己心脏狂跳的轰鸣在耳边回响。那片搅动浓雾的恐怖力量似乎没有坠入这片古林?还是……它就在外面的浓雾中,静静地等待?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李豫忽然察觉到一个更让他心底发寒的变化——
他摊开颤抖的手掌。那枚青铜铃铛,不知何时,竟然停止了震颤。
它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冰冷、死寂,如同最普通的凡物,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嗡鸣或警报。仿佛刚才那疯狂示警的并不是它。仿佛外面那令人胆寒的存在,从未出现过。
李豫的瞳孔再次因惊疑而收缩。这诡异的寂静,比刚才的追逐更加让他毛骨悚然。他背靠着冰冷的古树,缓缓滑坐到湿漉漉的地面,冰冷的触感透过衣物传来。他竖起耳朵,竭力捕捉着浓雾中的任何一丝异响,握着铃铛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浓雾深处,那未知的掠食者,是放弃了?还是……在酝酿着更致命的伏击?
李豫一脚踏入了青铜铃铛力量构筑的幻境核心,这是一个脱离现实的异度空间,刹那间包裹了他。四周的光线诡异扭曲——仿佛被无形的涟漪揉搓着,亮带弯曲如蛇行,时而折射出斑斓的光斑,在视野中跳跃出虚幻的轮廓;有时光线拉长变薄,化作流动的幻影,勾勒出扭曲的树影或倒挂的建筑,让人目眩神迷。
空气中弥漫着流动的彩色雾气,如染色的丝绸般蜿蜒流淌:淡紫与深蓝交融成溪流,金红交融如火焰的余烬,时而聚拢成团,时而散开如烟絮,将整个空间浸染在一种飘忽的、梦呓般的调色中。
脚下的大地忽硬忽软——前一秒还坚如磐石,踏上去传来清脆的足音,下一秒却瞬间软化如沼泽淤泥,令李豫的靴子深深下陷,带起湿滑的回弹;更令人心悸的是重力异常,时而猛烈如陨石压迫,身体寸步难移,时而又变得如羽毛般轻盈,他几乎浮在半空,踉跄欲坠。
无处不在的奇异嗡鸣声在耳边鼓荡,如无数细小铃铛的低沉轰鸣,又似能量脉动在空气中震颤,嗡嗡作响的余音直入骨髓,裹挟着未知的力量,让每一寸肌肤都绷紧了神秘。
李豫屏息感受着,这扭曲的迷宫中,色彩在流动、重力在颠覆、声音在低语,整个世界仿佛一个活的有机体,向他无声宣告着这片核心的原始混沌——他只需再跨前一步,就将没入那无穷尽的玄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