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屏住呼吸,脚下那朽木地板的呻吟声在凝固的空气里显得异常清晰。
在这弥漫着败亡、压抑气息的死寂厅堂里,唯有那扇如同深渊巨口的窄门之后传来的嗡鸣、针刺和视野边缘的异样涟漪,昭示着一个冰冷的事实——地下室里的东西绝非建筑腐朽的静默余烬。某种活着的、躁动的能量暗涌潜流,正从那黑暗深处无声地透出冰冷锋利的齿尖。
李豫的行动没有丝毫鲁莽,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计算好的。通往地下室的入口并不显眼,被一丛恣意疯长的、散发着潮湿腐败气味的藤蔓半掩着。
拨开这些冰冷黏腻的阻碍后,他终于看清了入口的真容——那并非唯一选择,但眼前却是一段几乎直插地底的陡峭石阶,石阶边缘布满湿滑的青苔,在微弱光线下泛着油腻的幽光。台阶之下的黑暗仿佛活物般脉动,吞噬着所有试图窥探的视线。
他没有选择看起来更方便的铁门——它就在几步开外,但锈蚀得更严重,如同巨兽的獠牙紧密咬合,铁门下方堆积着陈年的泥垢和不明碎屑,门把手的位置只剩下一圈深深锈蚀的印痕,贸然去拉那种地方不仅吃力,还很可能会破坏本就脆弱的结构。
他最终选择了石阶入口。将重心放低,一手虚扶在冰冷粗糙、同样长满苔藓的墙壁上,每一步的落脚都带着全身心的试探。靴底踩上那湿滑苔藓的瞬间,果然传来令人心悸的不稳感,如同踩着凝结的油脂。
他控制住身体的摇晃,全身肌肉绷紧,异常缓慢地将力量贯注在脚底,以最小的移动幅度向下挪去。
寂静是此地唯一的基调,甚至没有一丝微风。这死寂被脚下石阶突兀的背叛瞬间打破——当他重心稍稍转移,一块松动的古老条石猛地向下一沉!
“嘎吱——吱——咿——”
一阵尖锐、扭曲到了极点的摩擦呻吟骤然炸开!那声音绝非普通木头或金属的摩擦,更像是两块巨大的花岗岩在用内部无数碎裂的晶体进行绝望的刮擦,带着一种磨碎骨粉般的牙酸质感。它如同无形的毒刺,狠命钻透耳膜,直刺大脑核心。
这声响并非一闪即逝,而是在这几乎密闭的、巨大到空洞的地下墓穴里获得了残酷的生命力,它猛烈地反弹撞向每一面石壁,无数回音层层叠叠相互吞噬又叠加,变成了一种延绵不绝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凄厉合唱,在这片深不见底的死寂上反复刻画。恐惧第一次如此具象化地化为声响,敲打着李豫高度紧张的神经。
他僵住了足有三秒,心脏如同被巨锤砸中,在肋骨下疯狂擂动,每一次回响都让他的脊背窜过一股寒意。待那魔音终于不甘心地散去,他才深吸了一口浑浊冰冷的空气,那空气里混杂着灰尘、潮湿岩石、霉菌和更深层的……一种腐朽的铁腥味。他继续下探,动作更加紧绷如弓弦。
当他的脚最终踏实地踩在地下室的坚实地面时,眼前铺开的景象瞬间推翻了所有预判。入口处的逼仄感只是假象。手电筒他手中紧握着一只战术强光手电的光柱竭力刺向深处,却如同泥牛入海,前方是望不到边际的深浓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