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遍布碎石和湿滑的苔藓,一洼不知积存了多久的浊水在角落处反射着飘摇的烛光,散发出一种混合了铁锈、苔藓腐败和冷冽矿石气息的沉重气味,这气味中隐约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若有似无的、仿佛硫磺炙烤过后的焦香,与烛蜡燃烧的味道交融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粘稠感。
空气冰冷、潮湿且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带有一丝寒意和那特殊的土腥锈蚀味,衣角拂过岩壁,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冰冷、粗糙和附着其上薄霜般盐霜颗粒的触感。
隔绝内外的仅仅是一道勉强能挤过两人的狭窄洞口,此刻被沈心烛用几块蒙着厚重苔藓的巨石草草堵住,留下些缝隙无法弥补。洞外,风声统治着一切。
那不是寻常山风掠过林梢的低吟,而是一种撕心裂肺的啸叫与翻滚。它并非单一方向袭来,更像是无数股狂暴的能量在峡谷、石缝间相互撕扯、碰撞、挤压。
风声有时如同成千上万厉鬼凄厉的尖啸与哀嚎,掠过岩壁的孔洞发出能钻入骨髓的“呜呜”声;有时又变成庞大得无法形容的某种巨物,拖着无形的、沉重腐朽的裹尸布在摩擦嶙峋山石的“隆隆”闷响,整个山体都在微微共振。更令人心悸的是其间夹杂着的、极不规律的**“咻咻”破空声和短促炸裂的爆鸣**,仿佛有无形的东西在不断撞击着洞口的乱石,每一次冲击都让缝隙灌入的寒意加剧。
这持续的、狂乱的风声营造出一种无所不在的“窥视感”:那风声的每一次转向,每一阵特别的尖啸,都像是有无数双无形的眼睛在黑暗中扫过,试图找到缝隙、感知洞内的生灵。
风吹过特定裂隙发出的呜咽,几乎成了压抑着的窃窃私语;而风吹打在巨石上的骤响,又恍若沉重的脚步正在接近、或是不耐烦的拍打。仿佛整片黑暗的山野都活了过来,成了一个充满了狂乱意志和饥饿力量的实体,此刻正焦躁地环绕着这山洞唯一的、脆弱的屏障翻滚着、试探着、威胁着,用风的千百种声音,勾勒着未知黑暗的形态与压迫感。
洞内摇曳的烛光,与洞外风暴般的黑暗形成了令人窒息的对比。这里相对“安全”,但这“安全”是如此微薄,如同大海狂风巨浪中的一片浮木。
每一块岩石的棱角,每一缕诡异的气味,每一次风响的方向变化,都在提醒李豫与沈心烛:他们被包围着,被洞内这原始压抑的寂静和洞外那包含了无限恶意与未知的恐怖声音所共同挤压。
那摇曳的烛光并非安慰,反倒像将他们固定在无形的靶心;风声并非背景噪音,它就是窥探与威胁本身在疯狂倾述着不可名状的狂乱意志。在这幽闭昏暗的空间里,沉重的气氛几乎凝固,只有烛泪流淌下的瞬间轻响,应和着洞外风妖的呼啸与撞击。
沈心烛作为守茧人最后一任传人,肩负着封禁足以毁灭世界的秘源之力。
可无人知晓这份力量竟是活的,更以吞噬守茧人的血肉与意志为生。
当秘源失控扩散,世人视他为灭世妖邪时,唯有李豫坚信其中必有隐情。
燃烧心烛的代价即将耗尽沈心烛的理智,他却跪地泣求:
“杀了我……趁我还认得你之前!”
烛台跃动的火苗骤然向下一缩,仿佛被无形的寒气扼住了咽喉。沈心烛坐在李豫对面,脸上惯常若有似无的慵懒已消散殆尽,凝固成一种刀刻般古老的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