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时影望着他,沉默了片刻。
窗外的月色更浓了,将两人之间的空气衬得愈加的寂静,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轻的像风,“阿衍,你在怕什么?怕我知道什么吗?”
谢衍的心沉了下去,他被那眼神里的冷意刺的心头一紧,喉间像堵了团棉絮。
这些时日柳时影的眼神总是温柔的含情的,他都要忘记了之前的柳时影对他是多冷的。
“没有,我没有不信你。”谢衍勉力一笑,不想再提起刚才的话题。
“我让钦天监帮我们算的成亲日期,今明年最好的日期有三个,你看你喜欢哪个?”
柳时影看了一下,选了明年九月。
“为什么不选这个十二月?你不想早点嫁给我吗?”
“阿衍,你知道的,我的身子受不住冬月的寒风。”
谢衍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一凝,“这些我会安排好,不会让你受冻的,砚书早点嫁给我吧,我不想等那么久。”
柳时影迟疑了良久良久,才缓缓点了点头。
谢衍见他脸上没有半点喜悦之情,再次怀疑南蛮二王子的秘术真的有用吗?
可是除了肢体接触,柳时影确实对他百依百顺的。
甚至他没空来将军府的时候,他就会到三皇子府来陪自己。
他处理政务的时候,他就乖乖倚在对面的软榻上看书。
常常一呆就是一整天,也会陪他品茗下棋,他想做的事情他都没有拒绝过。
还会亲手为他做羹汤和甜心。
或许就像他说的,他只是恪守礼节罢了。
他不该怀疑二王子的秘术。
但他还是觉得不安……
忽地三皇子又心生一计。
“砚书,想去看看宣王吗?”
柳时影垂在宽大袖袍里的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按住了微颤的手。语气平淡,“为何要去见宣王?”
“你不想见吗?”
柳时影面上露出适时疑惑,“为何这么说?你不是说我跟宣王不熟吗?且皇叔对你又不好,有何好见的?”
谢衍的目光在他身上横扫了几遍,见他神色不似假,这才松了口气说道,“想带你去看看皇叔,毕竟他是长辈。”
“他不是在死牢里吗?且你有父皇在,宣王并不是非见之人,阿衍你在担心什么?”
“没有,就是想让皇叔知道我要结婚了,想要皇叔的祝福。”
柳时影用力抿了抿唇,没有答话。
“走!”
无疾听到他们要出门,连忙给柳时影找了一件厚实的大氅,又给他塞了一个暖手的汤婆子,这才将人放出去。
昏暗的灯笼只照亮了脚下那方寸之地。
柳时影拢紧了身上的大氅,他似觉得今年比往年都要冷上许多。寒风透着衣服的缝隙,往他的骨头缝里钻……
沉重的铁门在身后慢慢合拢,彻底隔绝了外面的微光。
混杂着腐霉、铁锈、陈年血污的气味扑面而来,像一块浸了血水的湿布,死死裹住人的口鼻,连呼吸都变得滞涩。
更深处还飘来若有若无的潮湿土腥气,是石壁常年渗水,又闷在不见天日的角落里,沤出的独特腥臭。
柳时影强忍下心底的恶心,鼻翼煽动,抿紧唇瓣,才堪堪将呕吐的欲望压了下去。
铁索拖地的声响在潮湿的地牢里,格外的刺耳。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停在一间囚室的门口,斑斑锈迹的门被狱卒打开。
霉味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曾经矜贵不可一世的宣王,此刻破破烂烂地躺在草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