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满银把炒好的鸡蛋盛进瓷碗里,又端着洋芋丝,还有蒸好的玉米面馍,放在炕边的小桌上,特意把碗往兰花跟前挪了挪,
“你坐这儿吃,不用挪。馍我给你掰成小块了,拌着鸡蛋吃,省得你费劲嚼。”他又拿起旁边的碗,去锅里盛小米粥,“营养得跟上,别想着省,你现在一人吃,两人。”
兰花接过粥碗,喝了两口,刚想说话,突然觉得肚子有点发紧,她皱了皱眉,双手托着肚子轻轻揉了揉,身体往后靠了靠,调整成更舒服的坐姿。王满银一眼就看出来了,赶紧放下手里的碗:“咋了?是不是娃闹得慌?还是腰不舒服?”
“没事,就是有点发紧,歇会儿就好。”兰花笑着安抚他,呼吸慢慢放缓,等那阵假性宫缩过去,才又拿起馍,小口小口地吃起来。她吃饭时也不敢弯腰,后背始终靠着墙,每吃几口就会停下,轻轻抚摸肚子,动作温柔又谨慎。
王满银看着她,拿起旁边的毛巾,仔细擦了擦她的手:“吃完饭,我陪你走走,促进血液循环,减少下肢水肿……。
以后家里的活,都归我,你啥也别干,就管好你和娃。”他说着,把自己碗里仅有的几块鸡蛋夹到兰花碗里,“多吃点,你现在得补着,娃也长得壮。”
兰花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眼角弯起来,又轻轻摸了摸肚子,嘴角噙着满足的笑。灶房里的柴火还在微微燃着,暖融融的烟火气里,满是细碎又实在的疼惜。
吃了饭,月亮已升上了东边的山峁,清辉洒下来,把黄土坡染得一片银白。
这是个难得的“月明地”,窑洞、土路、田垄都罩在清辉里,轮廓分明。
土坯墙泛着灰白光泽,田间的糜子、谷子影影绰绰立着,穗子在夜风里轻轻晃,远处山峁的轮廓像墨线勾出来似的,连村头老槐树的枝桠都看得分明,只有树底下的阴影才显得浓些。在村路上行走的村民,几乎用不着点灯就能辨清人的眉眼。
王满银扶着兰花慢慢出了窑洞,下了院坝,脚步放得又轻又慢。
兰花的身子沉甸甸的,一手撑着后腰,一手习惯性地托着隆起的腹部,走起路来微微后仰,步子迈得小而稳,步态像只笨拙的企鹅,每一步都踩得实实的。
晚风带着黄土的腥气,吹在脸上凉丝丝的,她深吸一口气,眉头舒展了些。王满银紧紧挨着她,手臂虚环在她背后,生怕她脚下绊着。
“慢着些,看准了脚下再落步子。”他低声叮嘱。
“晓得哩,”兰花应着,声音在静夜里显得柔和,“这月亮真亮堂,照得人心里都透亮了些。”
两人沿着村头那条熟悉的土路慢慢往前走。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地上,融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