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安重重地点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鼻子发酸。
王满银说完,转身就上了班车。坐到临窗位置,探出身。
车轮按了几下喇叭。准备起步,少安跑到车边,“家里……我大,我妈,还有兰花姐……你多照看……”
王满银扒在车窗上,探出半个身子,挥了挥手:“放心!你在这儿把心踏踏实实放肚里,学好本事!家里有我,亏不了!”
班车“哐当”一声,猛地朝前一顿,排气管冒出一股黑烟,晃晃悠悠地开动了。
少安忽然想起什么,急忙从怀里掏出个封得严严实实的信封,紧跑几步,追着车窗喊:“姐夫!信!过黄原时,帮忙捎给润叶……!”
王满银一把接过信封,愕然,然后似笑非笑看了眼停在原地挥手的少安,把信塞进内袋,拍了拍胸口:“妥了!准定送到!”
车加快了速度,拐上了大路,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一个模糊的黑点,消失在黄土路的尽头。
少安站在原地,直到那飞扬的尘土慢慢落定,才转过身,一步一步,慢慢地朝那栋红砖楼走去。
王满银扒着车窗挥完手,车就晃悠着往武功县城去了。土路坑洼,车身颠得厉害,他靠在椅背上,掏出烟卷点上,烟雾顺着车窗缝飘出去,混在扬起的黄土里。
一路没歇,赶在下午五点前到了武功县车站,刚好赶上最后一趟去省城的班车。
他靠在硬邦邦的座椅上,看着窗外掠过的、已经看惯了的关中平原景致,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路程。
车到西安中心车站时,天已经黑透了。路灯昏黄,车站里外闹哄哄的,南腔北调的声音裹着汽油味和汗味。
他没多耽搁,还是去了上次住的国营二招待所,登记了个单人间,倒头就睡,一路的颠簸让他浑身骨头都酸。
天蒙蒙亮,他就醒了,在招待所的食堂吃了早餐,便匆匆进了站,挤上了开往黄原的早班车。
路还是老样子,车轱辘碾着碎石子,噼啪作响,车厢里挤得满满当当,汗味、烟味、孩子的哭闹声混在一起。
又是一路漫长的颠簸和昏睡,临近中午,班车才慢悠悠驶进黄原汽车站。
王满银拎着帆布包下了车,在车站门口辨认了下方向,找到了去黄原师范专科学校的公交车。
车是老式的,木头座椅磨得发亮,摇摇晃晃穿街过巷,窗外的房屋、店铺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