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满银圪蹴在坡顶一个背风的土坎下,摸出烟卷点上,眯着眼看着这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他看到大队长王满江正跟两个后生合力撬一块埋得深的大石头,脸膛憋得通红,嘴里呼哧带喘地喊着号子。
他也看到老叔王有财扶着犁,小心地避开地里残留的硬树根,生怕伤了犁铧。
看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拍打拍打屁股上的土,朝着牲口和犁具集中的那片坡地走去。
“满石叔,牲口咋样?还使得动?”王满银走到正给大青牛卸套的王满石身边,伸手摸了摸大青牛汗津津的脖颈。牛身上冒着腾腾的热气,皮毛湿漉漉的。
“使得动!好着哩!”王满石老汉可是一早跟着牲口带到工地,他可比王满银上心,
他用袖子抹了把额头的汗,咧开缺了颗门牙的嘴笑,“这大青牛,真是把好力气!顶得上两头本地牛!就是吃得也多,夜里那顿精料可得盯紧喽。”
“放心,亏待不了它。”王满银点点头,又看向旁边喘着粗气的花耳牛,“这头老牛看着有点乏了,下午让它歇歇,套那头短尾的顶上。”
“成,我心里有数。”王满石应着,熟练地给牛卸下鞍套。
王满银又跟另外几个赶犁的老汉搭了几句话,问了问犁铧的情况,确认没什么问题,便转身离开了喧闹的工地。他惦记着另一件要紧事——知青的安排。
他没回自家窑洞,直接拐向了村委那几孔窑。支书王满仓正坐在窑洞炕沿上,就着窗户透进来的光看一张皱巴巴的纸,眉头拧着疙瘩。会计陈江华在一旁扒拉着算盘,嘴里念念叨叨。
“满仓哥。”王满银掀帘进去,打了声招呼。
“哦,满银来了,”王满仓抬起头,把那张纸往炕桌上一放,“正好,瞅瞅,公社刚送来的,八个知青的名字、籍贯。过几天人就到了。”
王满银拿起那张纸扫了一眼,名字都陌生,来自天南地北,北京、沈阳、湖南的都有。
“住处咋安排?上次说的那孔放杂物的旧窑,腾出来没?”王满银最关心这个。罐子村没现成的知青点,只能想办法腾挪。
王满仓叹了口气:“腾是腾了,里面堆的那些烂家什还没处挪呢!再说,那窑也多年没住人,炕都得重新盘,窗户纸也得糊,破洞也得补……哪哪都要人手,都要东西!”
会计也停下算盘,插嘴道:“口粮也是问题!按人头,足额发放,八个知青三个月就是七百多斤粮食,公社会上说的震天响,可没个动静,不会先让队里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