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正站在灶台边,揭开锅盖看锅里的玉米粥,听见动静,扭头迎了出来,围裙上沾着点面星子。“回来了?”她伸手想去接自行车,被王满银拦住。
“嗯,”王满银把车支在窑门口,跺了跺脚上的土,“公社的会开了一整天。”他掀开门帘进窑,一股混杂着粥香和柴火味的热气扑面而来。
兰花跟进来,给他倒了碗热水:“累坏了吧?快坐下歇歇。饭在锅里热着哩,我去给你端!”
王满银接过碗,喝了一口,才缓缓开口:“今天在公社散会,发了俩二合面馍,吃了,不饿,今在公社,碰着福堂叔了。”
兰花正往炕桌上摆碗筷,闻言手顿了一下:“两馍顶甚,再吃些!福堂叔,他和你说啥?”
“再吃点……,”王满银放下水碗,“福堂叔跟我说了件事,双水村那边,你二爸二妈……出事了。”
兰花端着碗的手紧了紧,眉头拧起来:“出啥事儿了?”
“你二爸二妈去队里借粮,”王满银声音沉了沉,“队里说卫红三个娃在你大那儿吃了半个月,扣了他们五斤白面、二十斤玉米面抵饭钱。
你二妈不依,跑到你大那儿闹,还想动手,被少平撞见,推了一把摔在地上。你大……气极了,扇了你二爸一耳光。”
兰花“呀”了一声,手里的碗差点没端住:“我大……打我二爸了?”她知道父亲的性子,一辈子没跟人红过脸,更别说动手打他最溺爱的弟弟。
“嗯,”王满银点头,“后来田福堂带着民兵去了,你二爸被停职写检讨,你二妈……被送去县基建工地劳改三个月。”
兰花怔在那儿,半天没说话,眼圈慢慢红了。她不是不气二妈平日里的作派,可真听到这话,心里还是揪得慌。
“咋……咋就闹成这样了?”兰花放下碗,声音有些低闷,“妈肯定气坏了,少平那愣小子还敢撞人……我大他……那……卫红他们仨咋办?”
“福堂叔说你二爸在家呢,卫红也是懂事的,差不了那去。”
王满银叹了口气,搂住兰花的肩头“你可别激动,怀着娃呢!“大”那儿,怕是也怄了不少气。要不然不得动手打二爸,他是真寒了心……。”
兰花挣开王满银的怀中,沉默着把粥盛进碗里,手有些抖。“我明儿……回去看看吧。家里怕是有些熊烂。”
王满银想了想:“我陪你一起?”
“不用,”兰花摇头,“你刚当上干部,又刚开春,事儿多。我自己能行,骑不动车就慢慢走,反正路也熟。”
她摸了摸肚子,五个月的身孕已经显怀,走路确实有些笨,但回娘家的路,闭着眼也能摸到,她没那么娇气,村里的大肚婆临产都在地里干活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