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身子重,不用再去地里挣那辛苦工分,村里那头大青牛替她挣着工分。
她安心在家养胎,喂喂鸡,做做饭,时不时还有相好的婆姨、或者那几个女知青过来串门,坐炕头跟她唠唠嗑,说说闲话。这舒心展扬的日子,放在一年前,她可是做梦都不敢想。
“好,好……”兰花把文书仔细折好,递还给王满银,声音有些发哽,“快进屋歇着,我这就和面,咱烙张白面饼吃!”
就在王满银一家和乐融融,窑洞里弥漫着面香和暖意的时候,双水村就有些不平静。
这事,还得从正月十六那天说起。
孙玉亭和贺凤英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个他们有生以来最恓惶、最憋屈的春节,家里能下肚的只剩下几疙瘩红薯和一把高粱米,一点白菜萝卜也蔫了吧唧。
要不是这个春节,从初一到十五,把卫红、卫军、卫兵三张“只吃不干”的嘴早早甩给了他那个如今“不讲情面”的大哥孙玉厚,他们两口子这个年关怕是真熬不过去。
即便如此,靠着那点红薯高粱度日,听着村里人背后的指指点点,这个年也过成了全双水村最大的笑话。
正月十六上午,两口子拿着田福堂终于松口批的条子,早早蹲在了村委仓库门口,眼巴巴等着会计田海民来开仓借粮。
贺凤英看着条子上批的五斤白面、三十斤玉米面和一百斤杂粮,她觉得这回田福堂支书也算敞亮了一回,晓得她家过的困难。
批条上的口粮看着眼热,她心里那点算盘打得噼啪响,白面自然是她自己吃和用,玉米面紧着自己和卫军、卫兵吃,至于孙玉亭和那个赔钱货卫红,有杂粮糊口就不错了!
她甚至已经开始臆想,粮食一到手,先给自己蒸上一锅喧腾腾的白面馍,美美地吃上几顿,把过年欠下的油水都补回来!
会计田海民和背着步枪的民兵队长田福高一起过来了
。孙玉亭忙不迭地把条子递上去,嘴里诉苦:“海民,快些吧,家里真是揭不开锅了,婆姨娃娃都饿得前心贴后心哩!”
田海民瞥了他们一眼,叹着气说“你们一开年就借粮……,这往后日子咋过。”。
他们看着孙玉亭两口子就摇头,这两公婆只要安稳下来,孙玉亭又是能拿满工分的村干部,她贺凤英只要随大流跟着下地干些轻省活计,一年也不少挣工分。
但她心大,瞎折腾,不然又何至于过得这么烂包,年年寅吃卯粮一身帐。
田福高掏出钥匙打开仓库门上的铁锁。然后守在库房门口,让会计田海民进去。
孙玉亭伸着脖子往里瞅,恨不得立刻把粮食扛回家。
田海民从柜子里拿出个账本,在库房门口,一边登记一边念道:“1971年2月11日,孙玉亭、贺凤英借公粮:白面五斤,玉米面三十斤,杂粮一百斤。数目对着没?对着就过来签字按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