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生没太在意那些传说,他陪着更文静些的田晓晨在学校周围的土坡上转悠,指着那些破旧的篮球架、光秃秃的乒乓球台(其实就是几块砖头架着个破门板),介绍着平时学生们在这儿玩的景象。
落在后边一点的金秀,这时扯了扯哥哥金波的袖子,小声埋怨起来:“哥,你看兰香,她跟她姐去罐子村姐夫家玩,咋不叫上我一起嘛!”
她撅着小嘴,脸上写满了不高兴。她跟兰香年纪相仿,平时最要好,觉得这等好事不该落下自己。
金波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你嚷嚷个啥!人家是亲姐妹,带你个外人像啥话!再说,我们家和王满银家又不熟,你去欢迎么?”
金秀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我和兰香关系好着呢,听她说她姐夫也好着呢!”他小声的嘟囔,等兰香回来,得狠狠挠她。
在他们不远处,学校拐角下方,哭咽河的岸边,虽然河面大部分封冻了,但靠近这拐角岸边的地方,因地势阻风,且水流回弯稍急,还露着一线幽深的、未曾冻结的河水,缓缓流淌着。
孙少安和田润叶并排坐在岸边一块被日光晒得有些干爽的大石头上。
润叶仰着她那俊秀的瓜子脸,冬日的阳光照在她脸上,白里透红。她心情舒坦极了,两条乌黑的长辫子垂在身后,随着她偶尔轻晃的身子微微摆动。
身上那件半新的红罩衣,在这土黄色的河岸边的格外显眼,透着过年的喜气。
她悄悄侧过头,看着身旁的少安。他穿着一身洗得干净、浆烫得笔挺的深蓝色老式中山装,脚上是母亲做的千层底布鞋。
他的面容刚毅俊朗,额头饱满,那对粗黑的眉毛下,眼睛明亮有神,里面透着一股子庄稼人的精明和石头般坚毅的光。
虽然年纪不大,但那神态里却没有多少年轻人的青涩,反而有种被生活磨砺出来的、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他的身板高大壮实,肩膀宽阔,是常年在地里摔打练就的硬朗骨架,一看就是能扛事、能下苦的人。
少安正说着他们小时候一起在河里摸鱼,上山摘野枣的趣事,说得自己嘴角也带着笑。说着说着,他的眼睛就不自觉地往地上瞅,手指在石头边沿无意识地摸索着。
润叶一看他这样,立刻抿嘴笑了。她太了解他了。她微微弯下腰,从旁边的沙石地上仔细拣选出一块扁平的、边缘光滑的小石片,递到他面前:“给你。”
少安一愣,看着她手里的石片,再看看她含笑的眉眼,不由哑然失笑,伸手接了过来:“就你眼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