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街道本就不宽,这会儿挤得水泄不通。
不少村民趁年节在路两边摆满了摊子,卖自家编的筐篓、晒的干菜、攒的鸡蛋的。挣两个过年钱。这时侯公社是不管的,也不敢管。
公社供销社门口排着长队,一直甩到街当心。空气里混杂着牲口粪尿味、油炸糕的香味、呛人的旱烟味,还有人们身上的汗味和寒气。
王满银把自行车寄放在街口车棚里,花费了5分照看钱,然后背着大竹筐,和兰花挤进了人流。
“先去邮局,把信寄了。”他护着兰花,侧着身子往前挪。
邮局里人也不少,多是寄信汇款包裹的。王满银挤到柜台前,把那几封信递进去,看着工作人员盖了戳,贴了票,才算松了口气。
从邮局出来,兰花说:“得先去供销社,紧俏东西去晚了就没了。然后再逛集市”
供销社里头更是人挤人,柜台都快被挤塌了。
售货员隔着人群高声吆喝,收钱、递货,忙得额头冒汗。
兰花让王满银在外头看着筐子等她,自己挤了进去。
她先奔着布匹柜台,扯了几尺给未出世娃娃做小衣裳的软布,又去日用品那边,凭着票买了肥皂、牙膏、毛巾,仔细看了看那雪花膏,挑了两瓶“万紫千红”的,让售货员包好。买知青要的尼龙袜时,她反复比较颜色和厚度,才选定三双。
等她满头是汗地挤出来,把东西一样样放进筐里,王满银接过钱和票核对了一下,点点头:“剩下的我去买。”
他让兰花在稍微人少点的墙角等着,自己又挤了进去。先是称了十斤大米、五斤白面,打了斤豆油,又去副食柜台割了几斤肥多瘦少的猪肉,用草绳拴了提出来。
看见有卖梨子的,称了五斤。花生瓜子不好买,他转了一圈,才在一个拐角摊子上买到各五斤。水果糖倒是好买,称了二斤杂拌的。茶叶和大前门烟也买上了。只是鱼,转遍了也没见到一条。
“看来鱼是没指望了。”王满银把最后一样东西——胶鞋和棉鞋塞进已经快满的筐里,擦了把汗。那大竹筐被塞得满满登登,沉甸甸的。
兰花看着筐里的年货,心里踏实又欢喜,掰着手指算:“咱自家的……白面、肉、油、布……都有了。知青娃娃们的……也都齐了。”
“齐了就行。”王满银弯腰把筐子提起来,试了试分量,“咱再逛逛,看还有啥要添置的没有。”
两人随着人流慢慢挪动。兰花看见有卖红纸的,买了两张,准备回去剪窗花。王满银看见卖炮仗的,凑过 去看了看,最终还是没买,只说:“等娃娃生了,明年过年再买响动。”
日头偏西,寒气重新笼罩下来。办完事的人们开始往回走。王满银提着沉甸甸的筐子,兰花紧跟在他身边,顺着来路往寄放自行车的地方走去。
筐子里装着的,不光是年货,更是对新年的期盼,和这黄土坡上,实实在在、热气腾腾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