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这副德行让他心寒,他不想说啥,也不愿说啥,让他吃点亏总是好的。
这场回门饭,在沉默气氛中进行,筷子碰着碗沿的声响都显得格外清楚。
孙玉亭闷头扒拉着碗里的饭,脸拉得老长。田福堂时不时给王满银夹菜,说些罐子村瓦窑和种地的事,想活络气氛。
孙玉厚只顾着给老母亲布菜,偶尔看一眼女婿,又瞥一眼兰花,眼神中全是赞许。
兰花看这光景,几次想开口,都被王满银用眼神按住了。
王满银吃得不多,放下筷子说:“大,福堂叔,我们下午还得回去,窑里的活计没拾掇完。”他理都没理孙玉亭。
孙玉厚点点头:“路上慢些。”
孙母赶紧把剩下的两个二合面馍用布包了,塞给兰花:“带着路上吃。满银怕还没吃饱呢!”丈母娘是时刻注意女婿的情况的。
王满银推着自行车,兰花坐上去,两人顺着土坡出了村。直到身影转过山峁,窑里的人还站在院坝上望着。
看着王满银骑车远去的背影,孙玉亭积压了半天的怒火和羞愤终于爆发了。他猛地一跺脚,冲着田福堂和孙玉厚抱怨道:“哥!福堂哥!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王满银像个什么样子!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二爸?啊?有点本事就翘到天上去了!我好歹是队里的干部,是他的长辈,说教他几句还不是为了他好?他倒好,句句带刺,专往我心窝子里戳!这不成心要给我难堪吗?”
一直压抑着情绪的孙玉厚老汉,此刻再也忍不住了。
“你还有脸说!”
孙玉厚猛地站起来,烟锅子往地上一磕,声音都发颤,他指着孙玉亭,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痛心和怒火:
“玉亭,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这一声吼,把孙玉亭震住了,他很少见大哥发这么大的火。
“满银他话说得是不好听,可哪句说错了?!啊?!”
孙玉厚胸口起伏着,“你光景过成啥样了?烂包得都快揭不开锅了!要不是我时不时接济点,卫红和你那两个小子怕是要饿肚子!你还有脸摆你村干部的架子,去说教王满银?”
“我……我那是在教育他走正道……”孙玉亭试图辩解,底气却不足。
“正道?他不走正道,我能把兰花嫁给他,我看你走的才是歪路!”
孙玉厚痛心疾首,“满银说得对!当年我跟你嫂子勒紧裤腰带,供你去山西见世面,念书识字,是指望你出息了,能把咱家门户撑起来!
你可倒好,书是念了,厂里的工作也丢了,回来就知道空谈革命,开会喊口号!
自家娃娃到了岁数不去上学,你管过吗?
你婆姨凤英整天疯疯癫癫不着调,到处胡造钱粮,你管过吗?你除了张着嘴等我接济,除了伸着手向队里借要,你为这个家实实在在干过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