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满银应了一声,慢慢起身,刚准备告辞,就听见旁边另一个大点的牲口棚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三人不约而同地望了过去,兽医站一般是没人敢在这闹事,但偶尔有着急的农民大声撕扯两句也正常。很多人都好奇围观上去看热闹。
只见那边围着四五个人,看穿着像是村干部和农民,正跟两个穿着蓝色劳动布工作服、胳膊上带着套袖的人争论着什么,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脏兮兮白大褂的年轻兽医,一脸无奈。
“二百块?绝对不行!这可是正当年的青口牛!我们娄关村去年买它回来就花了五百多块!辛辛苦苦喂了一年多,从五百斤长到小百斤,光草料吃了多少?二百块,这不是要我们命吗!”
一个头上包着白羊肚毛巾的黑脸汉子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唾沫星子横飞。
那两个穿着工作服的人,显然是屠宰场的,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面无表情地说:“老乡,我们是兽医站喊来,给你的牛估个价,都按规矩办事,你们咋还急眼了呢?
这牛眼看就不行了,出肉率撑死五成。就算七百斤,出肉三百五,现在的牛肉,集市上好里脊才八毛,大骨头、普通肉也就四五毛,我们平均按六毛算,三百五十斤肉才二百一十块!加上牛头、牛皮、牛杂碎,能卖到二百四十块顶天了!
何况你们这牛不一定有七百斤毛,我们出二百,是看它骨架大,算仁至义尽了!再高,我们回去没法交差,要亏本的!”
“最少二百六!少一个子儿都不行!去年我们生产队摔伤过一头牛,还没这牛大,都卖了二百六……。”另一个娄关村的干部梗着脖子喊,脸涨得通红。
“帐我给你们算的明白了,想卖二百六?不可能,我们收不了,你们自己留着吧!”
屠宰场那个年轻点的火气也上来了,把手里的记录本一合,转身走了,那个年纪大的无奈摊摊手。
“价我们给你们估了,卖不卖是你们的事,要卖就趁早牵到我们屠宰场来,要是死在这里,连一百八都不值了!”说完和兽医站的医生打了个招呼,挤开人群走了。
现场只剩下娄关村几个干部村民面面相觑,围观的群众也都叹息着散开,可惜了这么一头好牛。
王满江收回目光,低声站在身边还在打望的王满银叹道:“唉,可惜了,那是头好青牛,比咱这花耳还壮实,真要死了或者宰了,娄关村损失大了。”
他又回头看了眼牛棚里正悠闲吃草的花耳牛,心有余悸,还好,还好,自家的牛只是上了点火。
王满银没接话,他的目光紧紧锁在那头卧在棚子里的大青牛身上。嗯嗯两声回应着王满江的话,人群散开后,又上前几步,仔细打量着大青牛。
那牛精神极度萎靡,鼻镜干燥龟裂,呼吸急促,腹部鼓胀异常。
他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前世在农科院时,下乡看过的或者听老技术员闲聊提起过的病例——这症状很像牛误食铁器导致的创伤性网胃炎!
这种病症在后世农村役用牛中较为常见,因牛在采食时容易混入田间、草料中的铁器,牛的网胃(俗称“蜂巢胃”)肌肉收缩时,误食的铁器会刺破网胃黏膜,引发炎症,表现为食欲减退、反刍停止、弓背疼痛、行动缓慢,按压牛的剑状软骨区会有明显痛感。
若铁器穿透网胃和膈肌,刺入心包,会导致心包发炎,出现心跳加快、呼吸困难、颈静脉怒张等症状,病情更为严重,若不及时治疗,常可致死。
这病在现在这医疗条件下,极易误诊,按普通肠胃病治,根本没用,牛只会活活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