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前还真没正眼瞧过这个闷声不响的大侄女,如今借着火光细看,才发现兰花模样周正,身子结实,脸上透着健康的光泽,确实是双水村拔尖的姑娘。
她往前凑了凑,压低些声音,带着几分炫耀:“有天大的好事!今儿后晌,上山村的支书专门找到你二爸,说他家老三,今年二十一,长得敦实,干活是一把好手!还念过初中,眼下在村里当会计哩!家里光景好,有六孔新窑……”
话没说完,兰花扭身就走,连句客套话都懒得说。她不想听这女人在这胡唚。
明知道她和王满银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还来添堵。这是个长辈做的事么。
贺凤英见兰花竟敢给她甩脸子,顿时火冒三丈。她惯常的刻薄劲儿压不住了,提高嗓门,冲着兰花的背影就骂开了:
“你个死女子!给脸不要脸!你当你是个啥金贵人?
那罐子村的二流子王满银有啥好?游手好闲,逛鬼一个!
你瞅瞅这会战工地上,他哪天不是蹭到你们碗边,拿他的黑馍换你们的黄馍?呸!一个大男人,干这事,也不嫌害臊!趁早断了那心思,找个正经庄户人才是正道!”
兰花的脚步停了一下,肩膀微微发抖,但她没回头,反而加快步子,一头钻进了自家妇女的窝棚帘子里。
窝棚里其他婆姨已经回来几个,正瘫在铺上哼哼,见兰花进来,也没人多问。她们也听见了外面的责骂,有些同情的看向兰花。
贺凤英站在外面,气得胸口起伏,自觉失了面子,又不敢真追进窝棚里去闹,只能对着黑黢黢的帘子方向,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
“不识抬举的东西!山支书家那么好的光景你看不上,偏要跟个逛鬼!有你哭的时候!等着瞧!”
她骂骂咧咧地,扭身踩着脚走了。工地的喧闹渐渐平息,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沟底传来的几声狗吠。
窝棚里,兰花摸黑坐到自己的地铺上,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是王满银傍晚悄悄塞给她的一颗奶糖,糖纸在黑暗中微微反光。
她紧紧攥着那颗糖,贺凤英那些恶毒的话像风一样从她耳边刮过,却没在她心里留下多少痕迹。她只知道,满银对她好,对“大”好,这就够了。
外面的世界再艰难,她心里却有一块地方,是甜滋滋、暖烘烘的。
她剥开糖纸,把糖块塞进嘴里,一股奶味慢慢化开,驱散了全身的疲惫。
耳边也回响着王满银的话“给你,你就吃,再啰嗦,我锤你”
是啊!他就知道欺负她,胸前还隐隐传来酸感!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