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民哥和我姐夫满银,以前是同学,关系不赖,这些年也没断联系。”少安补充了一句,
“他就在我家住下了,在我姐夫理论支持下,我们一块捣鼓。
挖蚯蚓,晒干,磨粉,拌料,记录猪吃食、长膘的情况……折腾了快俩月,摸出点门道了。
不光靠野地里挖,我们还试着在背阴地自己养蚯蚓,也成了!”
他说得有些激动,脸颊泛红,眼睛里闪着光:“这回我来县里,就是正民哥叫我来,一起把这段日子记的数据、琢磨出的法子,再归整归整,写成个材料。过两天,地区农业局要下来专家察看哩。要是能成,说不定能在全县推广开。”
润叶听得眼睛发亮:“少安哥,这可是大好事!真要成了,你能给全县立大功!”
少安嘿嘿笑了笑,又恢复了那股憨实劲儿:“立啥功,就是瞎琢磨,碰巧了。要是真能成,以后养猪能省些粮食,多长肉,咱庄户人也能松快点儿。”
他拿起桌上那包“大前门”,拆开,抽出一支,却没点,只是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满银哥脑子活,正民哥肯钻,我就是跟着出了把力气。能成事,最好。不成,也没啥,咱照样土里刨食呗。”
“那……,成功之后,有啥……奖励……”润叶可记得他“大”说过,会有大机缘。
少安沉默了一下,“姐夫说,这是一次机会,怕不得……,跃出龙门”。
“大好了,少安哥”润叶比少安还激动,她忍不住大呼小叫起来,引得田晓霞咚咚跑过来看。
天擦黑时,少安才推着自行车出了县革委会家属院。
润叶本想送他到农技站,被他拦了——“黑天半夜的,女娃娃家不安全,我认得路。”
润叶才依依不舍的在家属院门口看他离开,离开前跟他说“学校里,下午是劳动课,没啥意思!我来找你……。”
晚风带着点凉意,吹散了日头的燥气。自行车链条偶尔“咔嗒”响一声,在寂静的巷子里荡开老远。
少安没骑,就那么慢慢推着,影子随着路灯远近拉扯,又随着脚步缩成一团。
路过电影院时,墙根下还有三三两两的人纳凉,摇着蒲扇说闲话。
少安低着头,避开那些打量的目光。脑子里却像过电影,一幕幕全是和润叶有关的光景。
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胳膊,那里早没了疤,今天的交往,却像把小钩子,一下子把他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些东西全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