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新带的徒弟,李向前。”刘师傅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语气里带着点炫耀,“李副主任的儿子,别看嫩,脑子活,肯下力气学,是个好苗子!”
李向前被师傅夸得有点不好意思,白净的脸上泛起一层红晕,他抬手用袖子抹了把额头的汗,恭敬地朝田福军打招呼:“田局长!”声音响亮,带着年轻人的朝气。
然后他转向田福堂,也叫了一声:“田大叔!”目光诚恳。就在这时,他的视线自然地移到了站在田福堂侧后方的润叶身上。
只一眼,李向前就像被定住了一样。刚才检查轮胎的那股专注劲儿瞬间没了,眼神直了一下。
眼前的姑娘,穿着朴素的蓝布衫,两根乌黑油亮的长辫子垂在胸前,脸颊因为天热透着淡淡的红晕,眼睛像山泉洗过的黑葡萄,清亮亮的。
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像这黄土坡上突然开出的一朵水灵灵的花,跟他平日里在运输公司见的那些叽叽喳喳的女工、或是街上风风火火的姑娘完全不同。
他愣神也就一两秒,但在这沉默的一两秒里,他的手脚仿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刚才抹汗的手下意识地攥成了拳头,耳根子也悄悄红了。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把视线从润叶脸上移开,低下头,盯着自己那双还沾着油污的翻毛皮鞋尖,再不敢抬头看。
“行了,别愣着了,上车吧,咱们还得赶路呢。”刘师傅的声音打破了这短暂的尴尬。
李向前这才像醒过神来,赶紧“哎”了一声,几乎是抢上前一步,接过田福堂手里的帆布包和那个装着烟酒的网兜,声音比刚才更洪亮了些,好像要掩饰什么:“大叔,我扶您上车!”他搀着田福堂的胳膊,帮他蹬着轮胎爬进高高的驾驶室。驾驶室是排座,除驾驶员外,还能坐两个人。
田福堂坐稳了,探出头对田福军说:“福军,我走了啊。润叶,好好听你二爸二妈的话!”
“知道啦,大。路上慢点!”润叶挥着手。她的目光扫过车下的几个人,并未在李向前身上多做停留。
她心里惦记着去农技站找少安哥,对眼前这个陌生小徒弟的细微异常浑然未觉。
田福军又对刘师傅交代了两句,卡车引擎“轰隆隆”地发动起来,排气管冒出一股黑烟。
李向前最后一个上车,他拉开副驾驶那边的车门,一只脚蹬上去,却又忍不住飞快地回头望了一眼。
那个叫“润叶”的姑娘已经转过身,正和田局长说着什么,留给他一个纤细的背影和那两根随着话语微微晃动的长辫子。
他心里莫名地动了一下,赶紧钻进了驾驶室,关上了车门。
车子轰鸣着驶出了县委大院,卷起一阵尘土。
看着卡车拐过弯没了影,田福军对润叶说:“我也得回去忙了,还有个会要开。润叶,你二妈今天医院值班,估计回来得晚。你回去照看着点晓霞和晓晨,让他们别疯玩,记得写作业。”
“哎,我晓得咧二爸。你放心。”润叶答应得干脆,声音里透着轻快,心里早已飞向了农技站。
田福军转身回了大院。润叶立刻迈开步子,大步朝农技站的方向走去,两根辫子在身后欢快地跳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