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正毒,晒得土路面发烫,街边几棵老槐树的叶子都耷拉着。
润叶拿手绢擦着额角的汗,状似随意地问:“大,最近村里有啥新鲜事不?”
田福堂有闺女陪在身边,兴致很高,闺女这一问,他话匣子就打开了:“可不是有嘛!……”
他讲了村里今年发生的大大小小的新鲜事
“孙少安那个二杆子货,前阵子把他二妈贺凤英给捶了!”
润叶猛地停住脚,眼睛瞪得圆圆的:“啊?少安哥打他二妈?为啥呀?他二妈那么厉害,还不得闹翻天。”
“厉害啥,也就在孙玉厚两口子面前撒撒泼,另外,她还敢朝那个呲牙!”田福堂满脸不屑,
“还不是因为孙家兰花和罐子村“二流子”好上了,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影响了他竞选村妇女主任!”田福堂其实打心底瞧不起孙玉亭两口人。
“那天骂得实在难听,少安从地里回来,抡起拳头就锤她——你是没见着,把贺凤英锤的嗷嗷叫,哭爹喊娘的!”
他说着竟嘿嘿笑起来,“自打那以后,贺凤英见着孙家人都绕道走哩!”
润叶“呀”了一声,眼里闪过惊讶,嘴角却悄悄上翘。但嘴里却说“那少安哥打人,又是长辈,会不会在村里,影响不好!”
“影响啥,大家心里明镜的很,本来就她贺凤英无理取闹!”田福堂摆摆手,“要我说,玉厚老汉就不该惯着玉亭两口子,贺凤英那婆姨早该收拾了,劳动不像样,家里不像样,还有脸说别人家的事……,少安这回血性的很,是条汉子……”
田润叶眼都眯成缝,她似随意的捧着父亲说话。
田福堂也说得起劲。:“公社推广垛堆肥,少安是学得最快最扎实的,他带人在村里堆的肥,可是受到技术员认可的。
村里的小麦亩产多了四五斤!别瞧这数少,村里人好歹多吃两白面馍。公社书记在大会上都夸了,说双水村推广学习最认真。我估摸着秋收时,玉米谷子还得增产不少。他是有能为的。”
润叶点点头,心里像揣了块暖玉。她知道少安哥是个顶聪明的,只是以前没机会施展。
“还有他家那口猪,简直成了村里的稀罕物。”田福堂咂咂嘴,“才养半年,就一百四五十斤了,膘厚得很。年底怕是能上二百斤,评个一等猪没问题。”
说到这儿,他瞥了眼润叶,压低声音:“这次他来县城,应该是辅助农技站的刘干事搞啥蚯蚓喂猪出成绩了。
我瞅着这趟来县城的架势,这事怕是不简单。弄好了,说不准能给少安真有大机缘,啧啧!”
润叶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脚步慢了半拍。她赶紧跟上,指尖有些发烫:“真的?那可太好了。”
“谁说不是呢。”田福堂叹了口气,“这后生,命里该有这一步。以前家里穷得叮当响,他爹玉厚愁得头发都白了。现在好了,新窑正掏着,猪也喂得好,兰花也寻得良人,少安要是再能成个事,孙家就算熬出头了。”
润叶没再说话,只是步子轻快了些。路边的白杨树叶子被晒得打卷,蝉鸣一阵高过一阵,可她觉得,这日头好像也没那么毒了。
远远望见农技站的土墙大门,心里不由有些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