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能有掺野菜的黑面饼吃饱就不错了。这精贵东西拿去,怕父亲又会责怪她几句。
王满银推着车,车轮碾过黄土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停住脚,看着兰花,脸色是少有的严肃:“可不敢再拿去换红薯了!人的身子不是铁打的,熬垮了咋办?
尤其是少平,兰香,正长身体,你和少安,每天出死力气的。”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别怕,有我在呢。咱有吃的,就不能眼睁睁看着屋里人受罪。”
兰花捏着那包白面,手指紧了紧,没再吭声,心里却酸酸胀胀的。
她心里这个男人啊,平时看着溜光滑调,可碰到这实实在在的事,心里头比谁都硬气,比谁都疼人。
王满银一脚跨过自行车大梁,踩稳了地。“上来!”
兰花侧身坐上后座,一手小心地抱着白面包袱,另一只手轻轻攥住王满银的衣角。
自行车轱辘转起来,顺着黄土坡路往下溜。傍晚的风带着点凉意,吹散了白天的燥热。
日头早就落尽了,西边天上还剩下一大片晕开的红霞,像娃娃冻红了的脸蛋。
王满银蹬着车,车链子发出均匀的轻响。土路不平,车子微微颠簸,兰花的身子就不时轻轻撞在他后背上。他能感觉到她那点小心翼翼的依赖。
“坐稳喽!”他喊了一声,故意往一块小石头上压过去,车子猛地一颠。
“呀!”兰花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抱紧了他的腰,那包白面紧紧搂在怀里。等车平稳了,她才反应过来,在他背上轻轻捶了一下,“你坏得很!”
王满银嘿嘿地笑起来,脚下蹬得更起劲了。两边坡坎上的庄稼地黑黢黢的,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他哪里是真要急着去喊少安?少安那后生,勤快得不用喊,明天一早保准到。他就是想找个由头,送他的兰花花回娘家,能跟她多待一阵是一阵。
兰花心里也明镜似的。她靠着男人宽厚的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混着车轮的声响,手里的白面包袱暖暖的。
风拂过她的发梢,带来远处田野里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她没说话,只是抓着王满银衣角的手,悄悄攥得更紧了些。
自行车驮着两人,钻进了渐浓的暮色里,朝着双水村的方向,稳稳地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