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是这么个道理,”田福堂搓着手,“可全村二十来户的猪粪加起来可不少哇,能多堆几堆肥,可就能多肥几十亩地。
如果照王技术员说的,咱村肥料用足,粮食可不止多产百分之二十……所以村里不得不想方设法增加原料。
这也是关系到全公社推广的大事,咱双水村不能拖后腿,还得争当先进!公社要检查每个村的堆肥质量和数量,玉厚老哥,你是我老伙计了,得带头支持我的工作啊。”
孙玉厚沉默了一会儿,问:“村里……有啥说法没?这补偿,具体咋算?哎,没有肥料,饲料地怕没啥产出…。”
“具体细则还没下来,但肯定不让大家吃亏!”田福堂拍着胸脯,“我在会上拍了胸脯,这是贡献,要给奖励,要给补偿!咱们把肥堆好了,产量上去了,到时候公社表彰,县里挂名,啥都有了!”
少安忍不住插嘴:“福堂叔,画饼可充不了饥。没个准话,就让我们把猪粪肥拿出来,怕是喂任务猪的都不乐意,毕竟饲料地也得上肥。
堆肥的事儿,我看还是得照着王技术员教的法子,多在秸秆、杂草上想办法,这些玩意儿咱村可有的是。”
田福堂脸上有点挂不住,看了少安一眼:“娃娃家,眼光要放长远。这可是政治任务!再说了,”
他话头一转,又看向孙玉厚,“老哥,满银那娃在罐子村搞堆肥带头的,也立了功,公社都挂了号。
他跟兰花的事儿,差不多也定了吧?将来也是你半个儿。这堆肥越成功,他也越受益,你们家不也跟着风光?”
孙玉厚听着,眉头微微动了一下,依旧吧嗒着烟,没表态。
田福堂觉得火候差不多了,站起身:“老哥,你琢磨琢磨。我再去别家转转。这事儿啊,还得靠你家带头。”
孙玉厚一愣,猛抬头:“福堂,你可带了酒来,还没吃饭哩?”
“下次再喝也不迟,老哥,你可得支持我的工作啊!”田福堂摆了摆手,慢慢出了院坝,身影消失在坡坎后头。
目送田福堂走了,孙玉厚和少安回屋,坐到炕边,盯着炕桌上那瓶酒,半晌都没说话。
少安憋不住了:“大,这事儿可不能答应。自留地的肥交了,咱家吃啥?
菜长不好,光靠那点粮食,不得饿肚子嘛!堆肥没那么玄乎,别家的猪圈其实没多少粪肥,咱是每天清扫,每天垫草,才显得多。
哎,堆肥多割点草,别的再凑凑,一样能成。福堂叔就是想争先进,想足额用肥,拿咱家的东西给他脸上贴金哩。”
孙玉厚叹了口气:“理是这么个理。可他不光是你福堂叔,还是村支书,话说到这份上……又是人情,又是政治任务……”
“政治任务也得让人吃饭吧!”少安嗓门高了点,“咱把堆肥搞好,就是最大的政治任务。我去跟王技术员说,让她跟公社反映反映,不能这么干!”
孙玉厚摆摆手:“先别急。等等看,看别人家咋说。田福堂……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