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支书的决断(1 / 2)

四月初的日头短,刚过晌午,罐子村的村委办公室里就暗沉沉的。

这孔靠山挖的大窑洞,墙皮早掉得斑驳,糊着的旧报纸黄得像陈年的谷草,边角卷着翘,风一吹簌簌响。

正中间墙上,主席像的塑封磨出了毛边,底下红漆刷的“农业学大寨”五个字,被烟火熏得黑一道白一道,倒更显出几分力道。

村支书王满仓坐在炕沿上,烟袋锅子噙在嘴里,吧嗒吧嗒抽得正紧,眉头拧成个疙瘩,能夹住蚊子。

炕上铺的粗布毡子,磨得发亮,沾着不少烟末子。大队长兼一队队长王满江没坐,蹲在地上,脊梁骨弓着,活像只老蛤蟆。

他手里攥着个牛皮纸封面的旧本子,纸页卷了角,时不时掏出半截铅笔头,在上面划拉两笔,笔尖在纸上刮出沙沙的响。

大队会计陈江华坐在靠墙的木凳上,胳膊肘支着桌沿,手指头在算盘珠子上无意识地拨弄,打得噼啪轻响。

他鼻梁上架着副老花镜,镜腿断了一根,用麻绳缠着绕到耳朵后,倒也稳当。

妇女主任廖海棠是个利索婆姨,四十多岁,头上包着块洗得发白的蓝布头巾,边角都磨出了毛。

她嗓门亮,说话像敲铜锣,此刻正和挤在一张条凳上的二队队长陈国强、三队队长王满才,你一言我一语地扯着春耕保墒的事儿。

王满仓把烟锅子从嘴里拔出来,在炕沿上磕了磕,烟灰簌簌往下掉。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今年这春耕,再不能像往年那样得过且过。公社下了死命令,粮食产量得上去,咱得想个辙,让今年的交了公粮后,大家能饱个肚儿”

陈国强抬起头,脸上的褶子挤成一团,苦笑着接话:“支书,话是这么说,可咱有啥辙?人还是这些人,地还是这块地,年年种年年收,产量就钉死在那儿了,咋往上蹿?”

王满仓扫了一圈,手指头在炕桌上敲得咚咚响,带着几分火气:“把你们喊来,就不是听这些轱辘话的。去年堆的那些老肥,趁这次春耕保墒,全给我追加下去——别再像往年抠抠搜搜…。”

“那是”王满江把烟锅子从嘴里拿出来,在鞋底上磕了磕,火星子溅到地上,灭了。

他抬头看着王满仓,眉头也皱着,“按老规矩,得留一半老肥追苗。可今年墒情差,象往年样,田里撒下去一半的老肥怕不顶多大用,我跟支书合计着,不如把剩下的老肥,都撒下去。至于出苗期的追肥……”

“不成!”陈江华推了推眼镜,镜片上沾着灰,他说话慢悠悠的,却带着股子执拗,“去年收成差,冬天堆的肥本就不多,统共就那点家当,现在全撒了,苗长壮了,可后期开花结籽呢?追肥用啥?总不能让苗子喝西北风去?”

廖海棠“腾”地从条凳上直起身子,嗓门比刚才更高了:“王满银那新式堆肥不是成了么?前几天不是来了县农技站干部,他怎么说?

我昨儿个去瞅了,黑油油的,比老肥强多了!支书怕心里早有成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