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妈在时,没让我下地受过苦。她走了,我才跟着些人瞎混,但在外头也学了点门道。
现在我在罐子村搞堆肥,那是跟县城农技站的同学学的手艺,我们村书记都支持。真成了,工分少不了,让兰花吃饱穿暖,还是有谱的。”
孙少安抬眼看他,眼神里满是怀疑:“先不说你那新式堆肥顶不顶用,就说你能安安分分干活?”
“咋不能?”王满银把虎口凑过去,“你看这,这几天扛粪、铡草,没偷过一回懒。不信你去问罐子村的人,看我王满银是不是实打实的在做事,有没有偷奸耍滑。”
灶房里的兰花正往锅里添水,听见外头的话,嘴角偷偷往上翘,心里头甜滋滋的。
炕桌上,孙少平把馒头掰成小块,一点点喂给奶奶。老太太吃得香,时不时咂咂嘴。兰香也悄悄爬过去,从兜里摸出一粒水果糖,塞到孙少平手里。
王满银这一来,家里跟过年似的,厨房里飘来的肉香,勾得人肚子“咕咕”叫。
孙少安和王满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堆肥说到春耕,从村里说到县里,倒也没再呛火。
院坝里传来脚步声,人还没到,声音先飘了进来:“哟,这肉香都飘到院门口了,玉厚,你们可是下血本招待新女婿呀?”
孙玉厚走在前头,村支书田福堂跟在后头。快到窑门口,那股子肉香直往鼻子里钻。
这年月,农村人家难得吃回肉,就算是田福堂家,也只有逢年过节或是来重要客人才舍得去石圪节公社割点。
孙玉厚也闻着那诱人的肉香,心里明镜似的,准是王满银带的猪肉。
他面皮抽了抽,心情却比刚才好些,只是回答田福堂的话还有点生硬:“我家啥光景,福堂你还不清楚?吃个黄面馍,炒个白菜萝卜都算过节,怕是那个……打肿脸充胖子呢。”
“充不充胖子我不知道,反正我带了酒,今儿就沾你家的光,尝点荤腥。”田福堂知道孙玉厚的脾性,哈哈笑着跟他一起进了窑洞。
跨过门槛的一瞬间,孙玉厚脸又沉了下来,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那个未来女婿。
田福堂笑呵呵地跟在后头,烟锅子在手里转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