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王满银躺在那又硬又黑的土炕上很不习惯,翻来覆去的,脑瓜子里像过电影似的,前世今生的记忆像电影片段在脑海里闪过。
尔后又在规划以后的人生,也会想起兰花那红扑扑的脸蛋,就这么着,后半夜才迷迷糊糊有了点困意。
哪晓得,刚眯瞪一会儿,忽听炕角“吱吱”几声。他翻过身,没有理会,但那声音反倒更密了。
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动静从四面八方传来,间或夹杂着“咚”的闷响……,可以想象是耗子在爬墙,从高处摔下来了。
王满银心里头一烦,睁眼一瞧,好家伙,好些个老鼠在窑洞里窜来窜去,有几只还跑到了炕上,甚至爬到他盖的破棉被上撒欢。
“日他个先人”王满银可没前生那么安之若素,他气得一骨碌爬起来,摸黑划亮火柴。
油灯刚亮,就瞧见炕尾破棉被上蹲着只灰毛老鼠,绿豆眼被灯光照得发亮,在油灯移动中,那畜生不慌不忙蹿下炕,钻进墙根裂缝里没了影。
其他老鼠也吱呀着一阵兵荒马乱,四处奔蹿,眨眼窖洞里又安静下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唉声叹气着,再度躺下后,过不了多久,那些老鼠又再度跑了出来,于是灯一亮鼠辈就躲,灯一灭又出来闹腾,吱吱喳喳仿若在示威。
这没法睡了,王满银被搅得干脆不睡了,耗子如此猖獗,吃点东西,咬坏家具他不心疼,万一趁他熟睡,咬他脚趾头和他耳朵鼻子就麻烦了。
于是在后半夜,他拿着油灯,在窑洞里找着老鼠洞。土墙上蛛网似的裂缝,仔细看,好些都掺着灰黑的鼠毛。
王满银弯着腰,顺着墙根儿一点一点找。嘿,还真在炕角发现一个老鼠洞,被掏得能伸得进拳头,黑乎乎的洞口,时不时有老鼠爪子刨土的声音传出来。
他赶紧蹲下身子,伸手在地上摸了几个小石头,又抓了把土疙瘩,一股脑儿地塞进洞里,手指头能蹭到黏糊糊的鼠粪,恶心的直甩手,在骂骂咧咧中,用脚使劲踩实,堵严门口。
刚把这个洞堵上,又瞧见窑洞另一边的墙壁下,有老鼠钻来钻去,带起一小片尘土。
他赶忙提着油灯过去,又轻易找到一个洞,同样用小石头和土疙瘩给封住了。
就这么着,他在后半夜不断地拿着油灯,在窑洞里转来转去,前前后后在窑洞墙壁和炕角,足足找了十来个老鼠洞,都一一给封住了。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那些老鼠总算是安稳了些,王满银也累得够呛,就这么折腾到鸡叫头遍,才往炕上一躺,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他再睁眼,太阳都已经冒头了,上工的钟声“当当当”地响个不停。
王满银心里一紧,今儿个要去上工,可不敢去晚了。
他家这窑洞挖在靠村口的地儿,左右没个邻居,跟双水村兰花家情况差不多。离他家最近的王谦生一家,去年也搬到百来米远的地方新挖了窑洞,两家隔着条沟,平日里有事都靠扯着嗓子喊。
王满银匆匆爬起来,拿瓢舀了点凉水抹了把脸,从竹篮里抓了俩白面馒头,又背上水壶就出了门,一边走一边啃着馒头。
罐子村三个生产队一百三十多户人,像张破渔网撒在东拉河两岸。
王满银以前被划到王满江当队长的一生产队。一生产队人最多,有六十来户,近二百个劳力,且大多都是村里的壮劳力,负责的是村子里大片耕地的耕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