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听说你想收拾警察？就这？就这？
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后面，周亚文抱着双臂，身体微微前倾，注视着里面的刘艳。女人比身份证照片上更显憔悴，原本精致的浓妆已经花了一半，眼线和睫毛膏在眼下晕开，形成两道灰黑色的痕迹。她的眼睛红肿，显然哭过不止一次，手指无意识地摆弄着手中的纸巾，将其撕成一条条细碎的纸屑，散落在桌面上。
审讯室内灯光刻意调得柔和，但依然无法缓解紧张的气氛。王峰军坐在刘艳对面，语气平和而专业，试图让这个明显处于崩溃边缘的女人放松下来：刘小姐，放松点，我们只是想了解昨晚的情况。你和张小海是什么关系？
朋友...就是普通朋友。刘艳的声音有些发抖，眼神游移不定，不敢与王峰军对视。她的手指继续撕扯着纸巾，这个动作暴露出她内心的焦虑和不安。
王峰军推过去一叠打印纸：普通朋友会一周通话二十多次？会在他公司账上领取每月两万的咨询费那是技术科刚刚调取的通话记录和银行流水，上面清晰地显示着频繁的联系和定期转账记录。
刘艳咬了咬已经脱皮的嘴唇，犹豫了几秒钟，终于松口：好吧，我们...我们在一起一年多了。他答应过要娶我的，说等公司情况好转就离婚娶我。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我知道这种话不能全信，但是...
昨晚发生了什么？从最开始说起。王峰军引导着问话，同时示意记录员重点记录。
刘艳深吸一口气，仿佛在积蓄讲述的勇气：昨天下午他接我下班，心情很不好，一上车就骂骂咧咧的，说是路上遇到个警察找茬。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细节，开车时特别暴躁，不停按喇叭，频繁变道超车，差点撞了好几辆车。我劝他开慢点，他还冲我发脾气。
周亚文在玻璃后面绷紧了身体，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半月形的印痕。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但强迫自己保持面无表情，不让身边的同事看出任何异常。
我们去了海天一色吃饭，他喝了很多酒，一直骂那个警察，还说...说早晚要收拾他。刘艳不安地看了王峰军一眼，补充道，小海喝多了就那样，喜欢说大话，其实不会真做什么。他就是脾气上来口无遮拦。
吃完饭呢？去了哪里？王峰军继续追问，笔尖在记录本上快速移动。
去了我工作的夜总会，他又喝了不少，和几个朋友玩到九点多。刘艳的眼神开始飘忽，似乎在回避什么，后来接到一个电话，突然变得很紧张，脸色都变了，说要马上走。我劝他别开车，他根本不听，把我赶下车自己开走了。
谁打来的电话？说了什么？王峰军向前倾身，捕捉到这个关键信息。
不知道，他只说马三你别乱来，然后就挂断了。刘艳又开始撕纸巾，动作更加急促，我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他，他都没接...没想到...她突然哭起来，肩膀剧烈抖动，泪水重新冲花了残存的妆容。
王峰军耐心地等待她平静一些，递过去一盒新纸巾，然后继续问：你知道马三是谁吗？听张小海提起过吗？
刘艳摇摇头，用纸巾擦拭眼角：只听小海提过几次，好像欠他钱。最近小海公司资金周转不灵，到处借钱，有些...不太正规的渠道。她压低声音，仿佛怕被什么人听见，有一次我听到他在电话里跟人争吵，说什么利息太高了再宽限几天
张小海最近有没有特别担心什么？或者害怕什么人？有没有提到被人跟踪或威胁？王峰军引导着问话方向。
刘艳犹豫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钱包的边缘：前几天他说有人跟踪他，还给我看了一张照片，说要是他出事了，就把照片交给警察。她从钱包里摸出一张折叠的照片，小心翼翼地推过桌面，就是这个。
王峰军接过照片，走到单向玻璃前，通过小窗口递给外面的周亚文。照片上是一处建筑工地，几个人站在一起，中间是张小海，旁边是一个戴金链子的光头男子，两人正在交换一个文件袋。照片角落里，一个模糊的人影似乎在偷拍，只拍到了半个身子和一只拿着手机的手。
周亚文立刻认出那个光头就是马三——他在资料上看过这个人的照片。他示意王峰军继续审讯，自己则快步走向技术科，将照片交给小李：尽快查清照片上的人、地点和时间。特别是角落里的那个人影，能不能增强处理？
回到审讯室外，他听到刘艳正在描述张小海的性格：...他脾气是暴躁，尤其是喝了酒以后，但心眼不坏。就是这两年公司压力大，债主天天逼门，他变得多疑起来，总觉得有人要害他...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但已经平静了许多。
周亚文的手机震动起来，是陈璐发来的消息：dNA比对结果出来了，死者指甲中的皮肤组织与系统里没有匹配，但那撮头发的dNA...你最好亲自来看一下。
他心头一紧，立刻赶往法医办公室。陈璐正盯着电脑屏幕，见他进来，神色复杂地指了指屏幕上的数据：头发的dNA与系统里一个记录匹配——马建军，也就是马三。匹配度99.97%，可以确定是他的头发。
周亚文的大脑飞速运转：马三与张小海有债务纠纷，昨晚给张小海打过电话，现在他的dNA又出现在死者手中。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明确的侦查方向，几乎太过完美了。
皮肤组织的dNA呢？有什么发现？他问道，试图保持声音的平稳。
没有匹配记录，我已经提交申请做更广泛的比对。陈璐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周队，林局刚才来问过你的排班表，特别问了昨晚你下班后的具体时间。
周亚文眯起眼睛：他问这个干什么？还说了什么？
不清楚，但我觉得...他可能怀疑你什么。陈璐小心翼翼地说，警惕地看了眼门口，你知道局里的传言吧？关于你和死者...
什么传言？周亚文声音陡然提高，立即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强压下情绪，告诉我具体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