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件发出去的一刻,窗外最后一缕天光消失了。大厦对面的写字楼陆续亮灯,像一块块发光的积木。
他没起身,也没看手机。只是坐直了些,把笔记本角度调低一点,继续修改细节。
刚才写的“应急金”部分还可以再细一点。他加了一条:“应急金使用需经舞美组长与灯光师共同签字确认,防止超额支出。”
又想起设备运输的问题。投影机易损,得买保险。他翻出上次综艺用的保单编号,复制粘贴进去,备注“可沿用同一家保险公司”。
写完这一条,他松了口气。
这时候门又被推开。
王导走进来,手里还是拎着一杯豆浆,衣服没换,像是从办公室直接过来的。
“你邮件我看了。”他说,站到程疏言身后。
程疏言没回头:“有什么问题吗?”
“明细做得挺全。”王导说,“比我见过的几个制片人还细。”
“我不想让人觉得我在逞能。”程疏言说,“我只是想把事做实。”
王导嗯了一声,走到对面坐下。“你说要拉赞助,有目标了吗?”
“三个方向。”程疏言打开平板,“一个是‘城市青年艺术基金’,他们去年资助过实验话剧;第二个是做AR眼镜的那家公司,他们想找文艺项目做品牌联名;第三个是独立艺术空间,他们常办跨界演出,资源多。”
王导盯着屏幕看了会儿:“你不打算找娱乐公司投?”
“找了。”程疏言说,“两家看过方案,说技术太重,怕观众看不懂,不投。”
“那你这四十万,不只是赌钱,是赌话语权。”王导说。
“对。”程疏言点头,“我要是只当演员,他们可以随时换人。但我要是投资人之一,戏就得听我的。”
王导沉默了几秒,忽然问:“你知道上一个这么干的人,后来怎么样了吗?”
程疏言摇头。
“疯了。”王导说,“戏演完了,人住进了医院,压力太大,撑不住。”
会议室一下子安静。
程疏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节有点发白。他松开笔,活动了下手腕。
“我知道这很难。”他说,“但我不一样。我有必须演好的理由。”
“什么理由?”
“因为这是我第一次,为自己选的路。”程疏言抬头,“不是公司安排,不是流量剧本,是我自己找来的戏,我想把它做到最好。”
王导看着他,没说话。
过了几秒,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记号笔,在上面写了个日期。
“下周三。”他说,“我把投资方约来了。你要亲自讲方案。”
程疏言站起来:“我准备好了。”
“不是准备好的问题。”王导转身,“是你得让他们相信,这钱砸下去,能看到东西回来。”
“我能。”程疏言说,“我会让他们看到。”
王导盯着他看了很久,终于点头:“行。资料明天九点前发我,我要再过一遍。”
“好。”
王导走向门口,手搭上门把时又停下。
“别只想着赢。”他说,“想着怎么活下来。”
门关上了。
程疏言坐回椅子,打开电脑新建一页ppt。
标题打了八个字:《镜中人》投资说明会。
他刚画完第一页框架,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岑知韫的微信消息:
“听说你在筹备新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