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贵那句意有所指的问话,像一块冰冷的试金石,抛在了赵志强的面前。书房里的空气凝固了,只剩下王雨婷细微的、故作委屈的抽噎声。
赵志强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用同样冰冷的眼神回视着王福贵,那眼神里没有畏惧,没有慌乱,只有一种看透一切的平静和讥诮。这种平静让王福贵感到些许不适,仿佛自己的算计被对方一眼看穿。
王福贵干咳一声,试图重新掌握主导权。他挥了挥手,语气带着不耐烦,对门口的哭哭啼啼的王雨婷呵斥道:“你先回自己房间去!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事情我会处理!”
王雨婷如蒙大赦,巴不得立刻逃离这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她怯怯地看了父亲一眼,又飞快地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赵志强,低着头,快速溜出了书房,甚至还轻轻带上了门。她心里或许还存着一丝侥幸,以为父亲会像过去无数次那样,最终为她兜底。
书房里只剩下翁婿二人,气氛更加凝重。
王福贵走到书桌后的老板椅上坐下,身体微微后仰,摆出了谈判的架势。他手指敲着桌面,目光重新锁定赵志强,不再绕弯子,语气是一种混合着施舍和威胁的冰冷。
“志强,”他开口,声音压低了几分,“这里没外人,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赵志强依旧站着,像一棵沉默的松树,等待着对方的狂风暴雨。
“雨婷这件事,做得确实混账,愚蠢透顶!”王福贵先骂了一句女儿,但紧接着话锋一转,“但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解决,怎么把对王家、对公司的损害降到最低。”
他顿了顿,观察着赵志强的反应,见对方毫无表示,便继续往下说,语速加快,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公章,名义上始终是你保管的。现在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于公于私,你都脱不开责任。如果追究起来,你一个‘监管不力’的罪名是跑不掉的,到时候别说工作保不住,恐怕还要吃官司,赔偿公司的损失。那可不是小数目,你这辈子都未必还得起。”
赤裸裸的威胁,先砸了下来。这是“威逼”。
接着,是“利诱”。
王福贵身体前倾,声音放得更低,带着一种仿佛为你考虑的姿态:“但是,话说回来,毕竟我们也算是一家人这么多年。我也不想把你往绝路上逼。”
“这样,志强,我们做个交易。你对外就承认,是自己一时疏忽,管理公章不善,才被‘不明人士’钻了空子,导致了这次担保事件。你呢,主动从公司辞职,并且承诺愿意承担一部分…嗯,象征性的责任。这样,面子上也说得过去。”
“至于那五百万的债务,”王福贵大手一挥,显得很有担当,“我们王家会出面去摆平,无非是多花点钱打点谈判,总能解决。不用你操心。”
“而且,”他抛出了最后的诱饵,“看在你这么多年为公司、为这个家也算出过力的份上,我不会让你净身出户。我会给你一笔补偿金,十万块。足够你暂时安顿,另找生路了。”
他说完,靠在椅背上,用一种近乎施舍的表情看着赵志强,仿佛给了他天大的恩惠。十万块,买他扛下所有罪名,主动辞职,保全王家的颜面和她的宝贝女儿,从此两清,滚出他们的世界。
在他算计里,对于一个净身出户、一无所有、母亲还卧病在床的赵志强来说,这几乎是唯一的选择,甚至是“最好”的选择。他应该感恩戴德地接受。
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窗外的夜色浓重,仿佛要吞噬掉房间里所有的光线。
赵志强终于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