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博文似乎还觉得不够,他晃着酒杯,摆出一副“我很大度很理解你”的姿态,用一种极其虚伪的、拉长调子的语气继续着他的“玩笑”:“唉,也是,理解,理解。你们老家那边,乡下地方,亲戚朋友多,人情往来,开销大嘛!不像我们,哎,想花钱都找不到地方花!”
“理解,理解!”他又重复了一遍,仿佛这是对赵志强最大的恩赐和宽容。
看似是“理解”,实则每一个字都在强调赵志强的“穷酸”,强调他与这个家的“格格不入”,都在公开处刑他的自尊。
全桌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赵志强身上,有嘲弄,有鄙夷,有冷漠,有看戏的兴味,唯独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连主位上的王福贵,也只是淡淡地朝这边瞥了一眼,没有任何表示,默认了长子这种羞辱人的行为。
王雨婷正和旁边的姐妹讨论最新款的口红色号,听到这边的动静和笑声,才漫不经心地朝这边瞥了一眼。看到赵志强涨红着脸、低着头的样子,她只是不耐烦地翻了个小小的白眼,嘟囔了一句“又来了”,便立刻又转回头,继续她之前的话题,完全没有要为自己丈夫解围的意思,仿佛那是一件与她无关的、甚至有些丢脸的事情。
赵志强感觉自己的脸皮像是被人硬生生撕了下来,放在地上践踏。巨大的屈辱感像岩浆一样在胸腔里翻滚,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他想站起来反驳,想狠狠一拳砸在王博文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
但他不能。
他想到IcU里奄奄一息的母亲,想到那巨额的治疗费,想到自己还不能失去这份工作……所有的愤怒和血性,最终都被残酷的现实硬生生压了下去。
他只能强迫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抬起头,脸上挤出一种比哭还难看的、极其僵硬的笑容,声音干涩地回应道:“哥……你说笑了……”
然后,他像是再也无法承受那些目光,猛地低下头,假装被食物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借此掩饰自己几乎要失控的情绪和那双因为极力隐忍而布满血丝、微微泛红的眼睛。
餐桌上的话题很快又转移了,仿佛刚才那段小插曲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助兴节目。笑声再次响起,推杯换盏继续。
只有赵志强,依旧僵硬地坐在那个冰冷的矮凳上,周围的喧嚣仿佛都隔了一层膜。他低着头,看着面前精致瓷盘里昂贵的菜肴,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那勉强挤出的笑容还僵在脸上,像一张丑陋的面具,面具之下,是几乎要将他彻底撕裂的愤怒和冰凉刺骨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