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留在了君国。
绮梦不愿离去,她每日清晨都会掐个隐身诀,溜进东宫的梅林。
看帝戎陪着薛千芸喂那只通人性的白狐,听他们在水榭里论及诗词,甚至会故意停在廊下,听宫女们窃窃私语,说太子殿下如何为太子妃寻遍天下的暖玉,只为她冬日里不冻手。
她并非自找罪受。
那些恩爱缱绻的画面,越是真切,越能让暗中窥探的眼睛相信。
她这个 “未婚妻”,确实被蒙在鼓里,还在为帝戎的 “深情” 执迷不悟。
这日,绮梦照例藏在梅林的老梧桐上,却见司命星君那身标志性的星纹袍,正随着一阵仙风落在水榭边。
他手里捧着的历劫簿泛着微光,见了帝戎便躬身行礼,额角竟沁着薄汗。
“殿下,青梧帝君传信于我,询问您历劫一事......”
司命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显而易见的慌张。
历劫本是天规铁律,帝戎的命盘里原无半分情劫,如今却强行在凡间织就这段姻缘,滞留人间三月有余,司命早觉心惊。
可这位神子向来专断,他不敢问缘由,只敢每日在历劫簿上补填些 “情根深种,顺应天命” 的托词,如今被青梧撞破,他的手脚都在发软。
帝戎正把玩着一枚暖玉,闻言抬眼。
他今日换了身月白常服,褪去喜袍的张扬,眉眼间却更显深沉。
“青梧?”
他轻笑一声,指尖摩挲着玉上的纹路,“他倒是清闲。”
司命哪敢接这话,只慌忙往前凑了半步:“帝君虽未明说,但语气里似有疑虑...... 更要紧的是。”
“您的那位未婚妻,绮梦花主,这几日并未回水云天,有仙官传言,她应是与帝君在一起。”
司命慌不迭地将水云天的近况和盘托出。
“若是让绮梦知道您在此处历情劫,以她的性子,定会深究,到那时,您为何非要选情劫,为何滞留人间,甚至薛姑娘身上的锁灵术......”
他没敢说下去。
那些盘根错节的缘由,一旦被揭穿,神界与花界维系万年的平衡,怕是真要付之一炬。
司命更不敢说的是,连他这个掌管命理的星君都觉得此事荒诞到离谱。
他见过无数仙凡历劫,却从未见过哪个神只敢如此悖逆天命。
天界储君为一介凡女逆天改命,将两界气运当作棋盘上的孤注,这哪里是历劫,分明是在拿六界的安危赌一场不知结局的风月。
“最重要的是,” 司命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近乎哀求的急切。
“薛姑娘的命数早就尽了。您强行将她扶上太子妃之位,借君国的国运吊着她的性命,这根本不是续命,是在剜一个国家的根基填进她的命格里!”
他望着帝戎那张依旧平静的脸,心头急得直冒火,恨不得将历劫簿砸在对方脸上。
君国的国运本就靠着龙脉维系,如今被薛千芸的命数拖着,龙脉已开始躁动,不出三月必有大乱。
“还望殿下三思。”
别再胡闹了,祖宗!
......
......
......
夜晚,小院里只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绮梦静坐在石凳上,望着凡间的星空放空思绪。
这里的星星不如水云天璀璨,却稠密得像撒了满盆碎钻,连缀成模糊的光带,看得人心里发空。
她指尖捏着只空酒杯,白天在东宫听到的那些话还在脑子里打转。
不知何时,青梧从屋内走了出来,悄无声息地坐在她身边。
他拿起她面前的酒坛,给自己倒了杯酒,琥珀色的酒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