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碎锚酒馆,直到哈涅尔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一直紧绷着的光头巴索才凑到维拉身边,瓮声瓮气地低声埋怨:“大姐头,您刚才的表示……是不是太过了?‘任何指示’?我们以后岂不是要完全听命于他?”
维拉望着哈涅尔离去的方向,眼神复杂,既有对未来的憧憬,也有一丝决绝。她轻轻叹了口气:“巴索,我们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人,在那些贵族老爷眼里,不过是阴沟里的老鼠,随时可以一脚踩死。如今,一位年轻的贵族领主,一位拥有古老英雄血脉、并且看起来既不迂腐也不吝啬的领主,主动向我们伸出橄榄枝,需要我们的力量。这或许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一个能从这阴暗角落里爬出去,真正站在阳光下,哪怕只是边缘的机会。这个险,值得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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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拉海顿领主府的路上,骑在马上的哈涅尔能清晰地感受到身旁亚斯克尔那几乎凝成实质的不安和愧疚。
这个油滑的商人此刻像个等待审判的囚徒。
“亚斯克尔。”哈涅尔忽然开口,声音平静。
“大人!”亚斯克尔浑身一激灵,差点从马背上滑下来,连忙应道,声音带着颤抖。
哈涅尔没有看他,目光依旧看着前方宏伟的领主府轮廓,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有些时候,在外行事,我需要你的临机决断。形势瞬息万变,不可能事事都向我请示。当时只有你自己,你只能依靠你自己的判断力去做出决定,无论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
亚斯克尔愣住了,怔怔地听着。
“我允许你犯错,”哈涅尔继续道,声音放缓了一些,“但是,事后,我需要你如实告诉我当时的情况,以及你为何做出那样的决定。隐瞒和欺骗,比一次错误的决断,后果要严重得多。明白吗?”
这番话如同暖流,瞬间冲垮了亚斯克尔心中的恐惧壁垒。
他听出了其中蕴含的警告——不许欺骗,但也更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份难得的信任和关切。
哈涅尔大人没有追究那四十卡斯塔尔的损失,反而给了他一定的自主权和犯错的空间,这对他来说,是比任何奖赏都更珍贵的东西。
“大人!我……我明白了!”亚斯克尔的声音里带有一丝哽咽,用力地点头,几乎要指天发誓,“我亚斯克尔对诸神起誓,今后绝不敢对大人有半分隐瞒!”
哈涅尔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驭下之术,恩威并施,他正在慢慢摸索。
谈话间,两人已抵达拉海顿领主府气势恢宏的大门前。
高大的石墙上旗帜飘扬,身着锃亮盔甲的卫兵肃立两旁,眼神锐利地审视着来客。
与碎锚酒馆的喧嚣混乱相比,这里充满了秩序与威严的压力。
哈涅尔勒住马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并不算华贵的旅行外袍。
他知道,门后等待他的,将是另一场不见硝烟,却同样至关重要的博弈。
他看了一眼身旁因为他的话语而重新挺直了些腰板的亚斯克尔,翻身下马,向守卫递上了阿德拉希尔亲发的邀请函。
“卡伦贝尔领主,莱戈拉斯·哈涅尔,应阿德拉希尔领主之邀前来。”
他的声音清晰而平稳,在领主府高大的门廊前回荡。新的舞台,已然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