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从艾莉娅某些不经意的细节和看他时那偶尔闪过的、与温顺外表不符的审视目光中感到异常,但更多的是一种混迹江湖多年的直觉和猜测。
艾莉娅沉默地盯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
抵在他脖子上的短剑没有丝毫松动。
片刻后,她冷冷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冰珠砸在地上:“管好你的眼睛,也管好你的嘴巴。有些事情,看到了就当没看到,猜到了就烂在肚子里。否则……”
她手腕微微用力,锋利的刃口几乎要割破皮肤,亚斯克尔吓得魂飞魄散。
“否则,就算你家那位‘朋友’,也保不住你的命!”
亚斯克尔浑身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惊骇。
她竟然知道“他”的存在?!
“明白!明白!我明白!”亚斯克尔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侥幸被领主大人收留!我绝不会透露半个字!我发誓!以……以我的名誉发誓!”
艾莉娅冷哼一声,似乎对他的誓言不屑一顾。
她又深深看了亚斯克尔一眼,那眼神中的警告意味浓得化不开。
随后,如同她出现时一样突兀,她手腕一收,短剑消失不见,身影向后一退,便融入了茅屋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脖颈上那残留的冰冷触感和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同于霉味的淡淡冷香,证明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亚斯克尔僵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猛地瘫软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已经浸透了他单薄的内衣。
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死亡的寒意。
“疯了……真是疯了……”他喃喃自语,脸色苍白,“这刚铎……到底是什么龙潭虎穴……一个小小的侍女都……”
他不敢再想下去,手忙脚乱地将膝盖上的羊皮纸和羽毛笔塞回行囊最深处,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
这一夜,他注定是无法安睡了。
第二天清晨,阳光依旧惨淡,但卡伦贝尔却比往日多了几分生气。
在欧斯特、法尔松和多尔的竭力组织下,一部分村民开始慢吞吞地行动起来。妇女们挎着篮子,走向那些荒废的田地,试图从冻土和枯草中寻觅可能残存的粮食。
青壮年们则在招募来的劳力带领下,拿着斧头和锯子,走向村落边缘相对安全的林区,开始了艰难的伐木工作。
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也开始响起,那是工匠们在多尔指挥下,开始修缮那些破损不算太严重的房屋。
艾莉娅如同往常一样,安静地跟在哈涅尔身边,为他准备简单的餐食,整理物品,脸上依旧是那副温顺平和的表情,仿佛昨夜那个手持利刃、杀气凛然的女子只是亚斯克尔的一场噩梦。
哈涅尔的注意力完全被村落的防御问题所吸引。
他亲自带着布雷恩和几名老兵,沿着村落外围步行,指指点点,商讨着如何利用砍伐来的木材,尽快建立起一道哪怕是最简陋的木制围墙。
他神情专注,时而蹲下查看土质,时而比划着围墙的走向和哨塔的位置,显然没有察觉到昨夜发生在他侍女和那个油滑商人之间的短暂而危险的交锋。
亚斯克尔混在人群中,帮忙搬运一些较轻的木材,眼神却时不时地、极其隐晦地瞟向哈涅尔身边的艾莉娅,每当与艾莉娅那看似无意扫过的目光接触时,他便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般低下头,卖力干活,不敢有丝毫逾矩。
卡伦贝尔新的一天,就在这表面忙碌、内里暗流涌动的氛围中,继续着它艰难的重建步伐。
生存的压力依旧巨大,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和危险,似乎也随着这位年轻领主的到来,悄然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