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纸上只有一行用北方通用语写就的、笔迹刚劲有力的短句:
“继续接近。”
伊莱娜纤细的手指拂过那冰冷的墨迹,美丽的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带着些许嘲讽的笑容。
她走到壁炉边,将信纸一角凑近火焰,看着它迅速蜷曲、焦黑,最终化为灰烬。
她明白阿维杜伊国王——或者说,她那位雄心勃勃的君主——的意图。
加冕仪式上哈涅尔被“委以重任”的一幕,她看得清清楚楚。
那根本不是奖赏,而是流放。
埃雅尼尔和佩兰都尔成功利用了哈涅尔的血脉,却又在他展现出潜在威胁性后,毫不犹豫地将他踢到了最边缘的角落。
但阿维杜伊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这个少年,拥有着连他自己都可能尚未完全意识到的、源自胡林的最纯粹血脉,这是连接刚铎与北方王国古老盟约的、活生生的象征。
他在议会上的表现,虽然青涩,却展现出了超乎年龄的冷静、煽动力和……一种隐藏在深处的韧性。他能在埃雅尼尔和佩兰都尔的联手算计下,虽然被摆了一道,却依旧拿到了一个世袭领主的名分,这本身就不简单。
他现在是一颗被刚铎权力中心抛弃的、蒙尘的棋子。
但他也是一颗蕴含着哈多嫡系光芒的、特殊的棋子。
在他最失意、最无助的时候,北方伸出的橄榄枝,其价值将会被放大无数倍。
这并非指望他立刻能对刚铎王位产生什么实质威胁,而是……投资未来。
一旦埃雅尼尔二世王朝出现任何不稳,或者刚铎未来面临更大的危机,那么,这位流淌着胡林之血、被刚铎不公对待的哈多领主,就将成为北方介入刚铎事务、甚至重新提出王位宣称的绝佳旗帜和突破口。
“释放善意的时候到了……”伊莱娜轻声自语。
她需要让哈涅尔感受到,在这座冰冷的白城中,并非所有人都视他为工具或威胁,至少北方记得他血脉的荣耀,并愿意在他落难时提供支持。
这种支持不能太直白,以免引来埃雅尼尔的警惕和报复,但必须让他清晰地接收到。
她沉吟片刻,走到书桌前,铺开一张带着淡雅香气的信纸,用优雅的字体开始书写。这不是给阿维杜伊的回信,而是给哈涅尔的。
在信中,她首先对哈涅尔荣膺卡伦贝尔领主表示“祝贺”,然后,她以探讨北方历史与卡伦贝尔可能存在的某些古老联系为切入点,表达了对该地区发展的兴趣。
最后,她委婉地提出,听闻卡伦贝尔初建必然艰辛,她个人以及她所代表的“一些对古老历史抱有敬意的朋友”,愿意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例如介绍几位可靠的、熟悉南部边境贸易的商人,或者提供一些关于当地地理和潜在风险的“私人笔记”,并邀请哈涅尔在方便的时候,再次莅临她的府邸详谈,或者,如果他即将启程,她很乐意为他安排一场小型的、私人的送行宴。
信件的措辞极其谨慎,通篇没有提及任何敏感字眼,仿佛只是一位对历史有兴趣的贵族女士与一位年轻领主之间的正常交往。
但隐藏在字里行间的,是北方对他处境的理解、对其血脉价值的认可,以及一份雪中送炭的潜在支持。
伊莱娜封好信,唤来一名绝对忠诚的侍女,低声吩咐了几句。
看着侍女悄然离去的身影,她走到窗边,望向哈涅尔小院的大致方向。
“莱戈拉斯·哈涅尔……”她喃喃道,“被诅咒的血脉,被流放的领主……在这盘大棋中,你最终会扮演怎样的角色呢?希望我们北方的投资,不会落空。”
而在那个简朴的小院里,哈涅尔刚刚写完给布雷恩队长的求助信,正对着空白的第二张纸思考还能向谁求援时,门外传来了通报声——伊莱娜夫人的信使到了。
哈涅尔微微一怔,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带着一丝冷意的弧度。
看来,这场权力的游戏,即使在他被“流放”之后,也远未到终局。
新的玩家,或者说是旧的玩家以新的方式,已经再次落子了。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沉声道:“请信使进来。”
前路漫漫,危机四伏,但他并非完全没有牌可打。
这封来自北方的信,或许就是他在绝境中,窥见的第一缕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