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天空,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空气凝滞得让人喘不过气。江南织造贪墨案的阴影如同浓重的乌云,沉沉压在每个知情者的心头。皇帝连日来脸色阴沉,养心殿内议事的时间越来越长,偶尔传来的瓷器碎裂声,昭示着天威震怒。
前朝的风暴,不可避免地席卷至后宫。与弘昼一党牵连较深的几位妃嫔,已然称病不出,生怕被卷入漩涡。连一向嚣张的高贵妃,也罕见地沉寂下来,储秀宫大门紧闭,透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惶然。
唯有长春宫,在这片惶惶不安中,维持着一种异样的平静。但这平静之下,是比外界更加绷紧的神经。
魏璎珞知道,最后的关键时刻到了。她送出去的那些铁证,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必然已激起千层浪。弘昼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他一定会反扑。而反扑的目标,极有可能就是她这个看似微不足道、却屡次坏他好事的宫女,甚至是她身后的皇后。
她将长春宫的防卫安排得更加周密,明玉被她调动起来,带着信得过的太监日夜巡视,任何陌生面孔靠近都会引起警觉。容音的饮食起居,她几乎亲力亲为,所有入口之物都经过严格检查。
容音感受到了这份不同寻常的紧张,但她没有多问,只是更加配合魏璎珞的安排。她依旧每日按时接见妃嫔,处理宫务,神色平静,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但只有魏璎珞知道,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容音握着茶杯的手指会微微收紧,看向窗外的目光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她在担心。不是担心自己的地位安危,而是担心魏璎珞。
这日晚间,魏璎珞伺候容音卸妆,铜镜中映出两人沉默的面容。殿内只点了几盏灯,光线昏黄,将气氛渲染得格外凝重。
“璎珞,”容音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若……若事有不谐,你当如何?”她没有明说是什么事,但彼此心知肚明。
魏璎珞为她取下最后一支发簪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将发簪放入妆奁,声音平静无波:“娘娘放心,奴婢已有万全准备。所有线索断绝干净,绝不会牵连长春宫分毫。”她顿了顿,透过铜镜,迎上容音担忧的目光,语气坚定,“至于奴婢……能走到今日,亲手为姐姐报仇雪恨,已是侥幸。若能成事,是苍天有眼;若不能……奴婢也绝无怨悔。”
她的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带着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她早已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唯一的执念,便是复仇与守护容音。
容音的心猛地一抽,转过身,紧紧抓住魏璎珞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我不许你这么说!”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失控的尖锐,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恐慌,“我要你活着!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听到没有!”
这是容音第一次在她面前失态,第一次如此直白地流露出对她的在乎,甚至超越了主仆的界限。魏璎珞看着容音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和恳求,心中那片冰原彻底坍塌,化作汹涌的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