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璎珞手臂上的伤,成了长春宫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容音亲自过问她的伤势,每日遣太医换药,饮食上也格外关照,这份殊荣,让宫人们更加看清了魏璎珞在皇后心中的分量。
然而,魏璎珞并未沉溺于这份特别的关怀。伤愈后,她更加勤勉地伺候在容音身边,但她的目光,已不再仅仅局限于长春宫的一隅。她开始有意识地将一些后宫的风吹草动,以看似不经意的方式,说与容音听。
这日,高贵妃因着一点小事,重罚了一个贵人,气焰嚣张。魏璎珞一边为容音梳理长发,一边语气平淡地提起:“听说那位贵人哭求了许久,高贵妃却连皇上的面都没让见,就直接发落了。”
铜镜中,容音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她性子向来如此跋扈。”
“娘娘仁厚,六宫感念。”魏璎珞手法轻柔,话锋却悄然一转,“只是,如今娘娘静养,有些人怕是愈发忘了规矩,以为这后宫没了主心骨。长此以往,只怕生出更多事端,扰了娘娘清静是小,若闹到皇上太后面前,损了中宫威严……”
她的话点到即止,却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了容音的心上。是啊,她沉浸在丧子之痛中,闭门不出,看似是躲避,何尝不是一种放任?高贵妃越发肆无忌惮,其他妃嫔也各有心思,这后宫,何时变成了虎狼争食之地?而她这个皇后,竟被遗忘在了角落。
一股久违的责任感,混合着些许不甘,在容音心底悄然滋生。她想起魏璎珞挡在她身前时的决绝,想起这女孩眼中那份超越年龄的坚韧。连一个宫女都懂得要奋力争取、守护想守护的人,她这个皇后,难道真的要一直消沉下去,连自己、连身边的人都护不住吗?
皇帝潜在的迁怒,她并非毫无察觉。 永琏夭折后,皇帝来看她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便来了,也多是沉默,眼神复杂。她知道,那里面或许有心疼,但未必没有一丝责怪——责怪她没能护住他们的孩子。若她继续无用下去,这中宫之位,还能坐得稳吗?届时,莫说护着璎珞,只怕自身都难保。
容音抬起眼,望向镜中。镜里的女子,脸色依旧苍白,但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苏醒。她轻轻握住了魏璎珞正在为她簪发的手。
魏璎珞动作一顿,感受到容音指尖微凉的触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璎珞,”容音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意味,“你说得对。这后宫,从来就不是能真正清静的地方。是本宫……逃避得太久了。”
魏璎珞心中一震,反手轻轻回握住容音的手,低声道:“娘娘,您只是需要时间。如今时机到了,您依然是六宫之主,只要您愿意,没有人能轻视长春宫。”她的语气充满了笃定的力量,仿佛在给容音注入信心。
这是第一步,引导容音重新振作,掌握后宫权柄。 只有容音地位稳固,她才能借力打力,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接下来的日子,容音开始逐渐改变。她不再终日郁郁寡欢,开始重新过问宫务,虽然精神仍有些不济,但处理事情时那份与生俱来的公允和洞察力逐渐回归。她首先以整顿宫规为由,温和却坚定地收拢了几项被高贵妃等人蚕食的权力。
魏璎珞在一旁悉心辅佐,她心思缜密,总能提前预判可能出现的阻力,并给出妥善的应对之策。两人配合越发默契,一个主外显威仪,一个主内掌机杼,长春宫的影响力悄然回升。
而在这一切之下,魏璎珞复仇的网,也开始无声无息地撒开。她的目标明确:消磨皇帝对弘昼和裕太妃的感情。直接控告他们害死姐姐?那是下下策,如同以卵击石。她要做的,是让皇帝自己发现弘昼的野心和不臣之心。
她利用协助容音处理宫务的机会,接触到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讯息:比如弘昼门下奴才在外愈发骄横,强占民田;比如裕太妃母族子弟在朝中安插人手,结党营私。这些事,她并不直接上报,而是巧妙地将其融入日常向容音汇报的宫外趣闻或琐事中,引导容音形成“和亲王一族近来似乎颇不安分”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