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璎珞福身回道:“回娘娘话,奴婢的手艺是家姐所授。家姐曾说,织补如同医者治病,需顺着纹理,耐心细致,方能恢复如初。”她刻意提到了“家姐”,这是她身世的引子,也是能引发容音同情心的关键。
果然,富察容音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她早已知道魏璎宁的事,后宫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没什么秘密能彻底瞒过中宫。
“你姐姐……是个有本事的。”富察容音轻声道,语气里带着真诚的惋惜,“你继承了她的好手艺,很好。”
“谢娘娘夸赞。”魏璎珞再次低头,心中却是一紧。容音的善良,无论何时都让她心疼。这份善良,在前世也成了别人伤害她的利器。
这时,明玉在一旁插话道:“娘娘,您看这魏璎珞手艺这么好,眼下长春宫库房里还有些往年存放的、有些许虫蛀或褪色的料子,放着可惜,丢了又浪费,不如让她看看,能否想办法改制成些小物件儿,或者修补一番?”
这正是魏璎珞等待的机会!明玉的话,与前世的轨迹几乎重合。她知道,明玉此举虽有显摆长春宫能人、在皇后面前讨巧的意思,却也无形中帮了她大忙。
富察容音闻言,点了点头:“也好。那些料子确实可惜了。魏璎珞,你可愿意?”
魏璎珞立刻跪下,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激动与感恩:“奴婢愿意!能为娘娘分忧,是奴婢天大的福气!奴婢定当尽心竭力!”
她的反应在张嬷嬷和明玉看来,是得了体面差事的正常欣喜。只有魏璎珞自己知道,这一跪,是庆幸,是誓言,是走向容音身边的第一步,终于稳稳踏出。
“起来吧。”富察容音微微一笑,那笑容很淡,却如同冰雪初融,让魏璎珞看得痴了一瞬。“既然如此,明玉,你带她去库房看看。需要什么工具、丝线,尽管从长春宫的份例里支取。”
“嗻!”明玉应下,带着魏璎珞退出了正殿。
走出殿门,魏璎珞回头望了一眼那扇关闭的殿门,心中默念:容音,我回来了。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任何事,夺走你脸上的笑容。
接下来的几天,魏璎珞得以频繁出入长春宫。她表现得异常沉稳可靠,不仅手艺精湛,而且眼光独到。那些被众人视为鸡肋的旧料子,经她的巧手,或改成精美的坐垫靠枕,或拼接成别致的桌旗,甚至将一些小块料子做成香囊、荷包,点缀上精巧的刺绣,焕发出新的生机。
她做事极有分寸,从不多言多语,交代的事情总能完成得超出预期。偶尔遇到在长春宫当差的其他宫女太监,她也礼貌周到,不卑不亢,很快便赢得了不少好感。
更重要的是,她有了更多机会远远地看到富察容音,她贪恋的望着容音的背影,她的一切,多么熟悉,又多么让人想念,克制住时刻想要流泪的冲动。
没关系,这一生还有很多时间。
她看到容音在处理宫务时微蹙的眉头,看到她在无人时对着窗外发呆的侧影,看到她强打精神接受妃嫔请安时的疲惫……每一次,都让魏璎珞的心揪紧一分。
她知道,容音的内心正在被“贤后”的名声和丧子的痛苦反复撕扯。她需要的是一个宣泄的出口,一个可以让她暂时卸下伪装的地方。
机会在一个午后悄然降临。
魏璎珞正在偏殿整理修补好的物品,准备送回库房。忽然听到正殿方向传来一阵压抑的、细微的啜泣声。她的心猛地一沉,是容音!
她放下手中的东西,悄无声息地靠近。只见富察容音独自一人坐在窗边的榻上,手中握着一件小小的、明显是婴儿的衣物,肩膀微微耸动,泪水无声地滑过苍白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