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脸,曾给予她皇后的尊荣,也曾带给她无尽的冷落、猜忌与屈辱;这个男人,掌控了她大半生的命运,将她束缚在这金碧辉煌的牢笼之中。如今,他终于走了。一股冰冷的、近乎虚无的平静感,从心底最深处弥漫开来,席卷了全身。
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也没有失去依靠的恐慌,只有一种……终于走到了尽头的,尘埃落定的疲惫与释然。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那一点点莫名的滞涩,转过身,面向跪倒一片的众人。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够穿透所有嘈杂的沉稳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敲响丧钟,通告天下。命礼部、内务府即刻筹备大行皇帝丧仪,及……新帝登基事宜。” 每一个字,都如同刻印般,不容置疑。
雍正的遗诏早已拟好,此刻由张廷玉、鄂尔泰等几位深受信任的顾命大臣,于紫禁城乾清宫那块象征着正统的“正大光明”匾额之后恭敬请出。
在庄严肃穆的氛围中,遗诏被当众宣读。诏书中明确传位于“秉性刚毅,睿智英断”的宝亲王弘历,并依照雍正生前的意愿,尊皇后乌拉那拉氏为母后皇太后,同时,因贵妃年氏“抚育皇子有功,且早年有子记名名下”,亦被破格尊为圣母皇太后。
这道旨意传出,朝野上下,无人感到意外。宝亲王弘历的能力、声望以及在朝中暗中积蓄的力量,早已是众望所归。
而两宫并尊,虽是雍正晚年为了平衡后宫、甚至可能隐含着一丝对宜修势力膨胀的警惕而布下的棋子,但此刻,却阴差阳错地,将宜修与世兰共同推向了女性权力的巅峰,达成了她们名义上共同的极致尊荣。
当消息被传回长春仙馆时,世兰正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望着窗外开始泛黄的树叶发呆。
听闻雍正驾崩的确认消息,她怔了许久,手中下意识摩挲的玉佩也停了下来。心中涌起的情绪复杂难言,有对这个曾给予她盛宠又将她打入深渊的男人的最后一丝怨怼的消散,有对过往那些喧嚣与沉寂岁月的感慨,最终,所有情绪都化为一声极轻的、混合着解脱与一丝空茫的叹息。
而当听到自己被尊为圣母皇太后的旨意时,她更是彻底愣住了,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旁始终平静无波的宜修,眼中带着询问与一丝无措。
宜修伸出手,稳稳地握住了她微凉的手,目光沉静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那力量仿佛能穿透一切迷茫:“听到了吗?从今往后,在这大清国的疆域之内,你我再无需向任何人跪拜。你与我,并肩。”
世兰看着她,看着那双深邃眼眸中映出的自己的身影,以及那眼底深处翻涌的、为她谋划、为她撑起一片天的坚定与守护。
心中那点复杂的、不安的情绪,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渐渐散去,只剩下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依赖与全然的信任。她反手紧紧握住宜修的手,用力地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异常坚定:“嗯!我们并肩。”
她们不再是需要仰仗帝王鼻息、在深宫中挣扎求存的妃嫔,而是这庞大帝国名义上最尊贵的两位女性。
双日同天,辉映宫闱。这前所未有的格局,必将在这古老的宫墙内,掀起新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