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不配……”太后用尽最后力气,吐出诅咒。
母子二人,在这生死诀别之际,毫无温情,只有积攒了一生的怨恨与互相攻击最脆弱的软肋。最终,太后在极度的不甘与怨愤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双目圆睁,未能瞑目。
太后崩逝,雍正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悲伤,反而因其临终前那番互相攻讦,心绪更加郁躁难平。他越发沉迷于金丹带来的短暂亢奋与虚幻的强大感,服食的量越来越大。
这日朝会后,他忽感一阵剧烈的头晕目眩,胸口烦恶,竟当着几位军机大臣的面,呕出一口暗红色的血,随即昏厥过去!
太医会诊,皆面色凝重,脉象显示皇上肝火亢盛,肾水枯竭,元气大伤,已是油尽灯枯之兆,皆因长期服食虎狼之药所致。消息传出,朝野震动。
长春仙馆内,宜修听闻雍正呕血昏厥,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继续为世兰试汤药的温度。
世兰靠在她身边,担忧地问:“小宜,皇上他……”
“他自有他的命数。”宜修语气平静无波,将温好的药递到她嘴边,“你只需养好你自己的身子。”
她心中没有丝毫波澜,甚至有一丝快意。太后的威胁,雍正的昏聩,都在她的预料和推动之中。太后用世兰的性命逼她立誓,她便要让太后死不瞑目。雍正苛待她们,她便送他早日归西。
如今,太后已去,雍正命不久矣。挡在弘历面前最大的两块绊脚石,即将被彻底清除。而她,将辅佐着她们共同选定的“儿子”,登上那至高之位。至于那个被太后心心念念的胤禵……宜修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寒光。她会“遵守”誓言,放他出来。然后,让他活在她们母子的掌控之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窗外的春色,似乎也透不进这深宫的重重帷幔。权力的交替,总是在无声的算计与积年的恨意中,悄然完成。宜修抚摸着世兰依旧虚弱的手,感受着那微弱的脉搏,心中那片因仇恨而冰封的荒原上,唯有身边这一隅,尚存着一点需要她拼尽一切去守护的暖意。
夜深了,世兰喝了药,沉沉睡去。宜修却没有睡意,就着床头一盏孤灯,看着世兰恬静的睡颜。月光洒在她半数霜白的发上,反射着清冷的光。
她伸出手,极轻地拂过世兰的脸颊,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确认这个人还真实地活着,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太后的毒誓犹在耳边,雍正的昏聩近在眼前。这深宫,从来都是吃人的魔窟。但她不怕。她已在这魔窟里挣扎了大半生,从孤立无援到执掌凤印,从痛失爱子到拥有弘历和世兰。
她低头,轻轻吻了吻世兰的额头,如同完成一个神圣的仪式。
“睡吧。”她低声呢喃,不知是对世兰说,还是对自己,“所有威胁到你的人……我都会……一一清除。”
药香袅袅中,守护与毁灭,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她心中完美地融合在一起,铸成了最坚不可摧的铠甲,也化为了最锋利的刃。
长夜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