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尽天明时分。
夜色最深沉时,往往也最接近黎明。宜修依旧维持着那个守护的姿势,握着世兰的手,仿佛要以此将自己的生命力渡过去。她的意识因长久的疲惫与紧绷而有些模糊,眼前阵阵发黑,全靠一股非人的意志力强撑着。
就在这万籁俱寂、连烛火都似乎要凝固的时刻,她掌心中,那只冰凉了月余的手,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动了一下。
起初,宜修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是过度期盼导致的错觉。她屏住呼吸,所有的感官都凝聚在指尖,一动不动。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那根被她紧握着的、世兰的无名指,又轻轻勾动了一下。这一次,感觉清晰无比!
宜修浑身猛地一震,几乎从绣墩上弹起来。她难以置信地低头,紧紧盯着世兰的手,声音因极度的激动和不敢置信而颤抖破碎:“世兰?世兰你听得见吗?”
她俯下身,凑到世兰耳边,用尽全身力气克制着翻涌的情绪,一遍遍低唤:“世兰……醒醒……看着我……”
或许是那执着的呼唤穿透了沉疴的迷雾,或许是那深海沉璧指环下纠缠的青丝真的带来了某种羁绊,世兰浓密卷翘的睫毛如同濒死的蝶翼,开始剧烈地颤抖。她似乎在用尽全身的力气,与那沉重的、拖拽着她意识下沉的力量搏斗。
终于,在那窗外透进第一丝熹微晨光的时候,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那双曾经明亮飞扬的眸子,此刻蒙着一层灰翳,涣散而无神,茫然地对着床顶繁复的帐幔花纹。她似乎花了很久,才勉强聚焦,视线缓缓移动,最终,落在了床边那张憔悴不堪、却写满了狂喜与难以置信的脸上。
“……小……宜……”干裂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吐出两个气若游丝、几乎听不见的音节。声音嘶哑微弱,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宜修心中积压月余的冰层!
宜修猛地闭上眼,两行滚烫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沿着她瘦削的脸颊急速滑落。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紧紧、紧紧地攥住了世兰那只刚刚恢复了些许力气的手,仿佛要将它揉碎在自己的骨血里。
一个月来的恐惧、绝望、疯狂、偏执,在这一刻尽数化为失而复得的洪流,冲垮了她所有的防线。她没有擦拭眼泪,任由它们肆意流淌,只是睁开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世兰,仿佛要将她重新刻进自己的生命里。
“……”她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世兰看着她汹涌的泪水,涣散的眼神里慢慢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心疼和困惑。她想抬手替她擦泪,却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极轻地、再次勾了勾被宜修握住的手指。
“来人,太医!传太医!”宜修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地朝外喊道,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急迫。
一直守在外间的章弥和温实初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看到睁开眼的世兰,两人皆是浑身一震,随即狂喜涌上,连忙上前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