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东二所四阿哥住所内却暖意融融。
四阿哥弘历的身量又拔高了些,眉宇间的沉稳之气愈显。苏垣的教导日益深入,不再局限于经史子集,更多涉及舆地、兵略、乃至历代帝王治国得失。弘历天资聪颖,一点即透,且善于举一反三。
宜修偶尔会亲自考较其功课,问的问题愈发尖锐直接。
“若你为君,当如何平衡勋贵与寒门?”
“边疆不稳,国库空虚,当以何者为先?”
弘历的回答虽仍带着少年的青涩,但思路清晰,见解独到,隐隐已有王者格局。宜修听着,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却暗自颔首。这块璞玉,已渐露光华。
她更加频繁地赏赐书籍、笔墨,甚至偶尔暗地里将一些无关紧要的誊抄过的奏折副本(经她筛选)让他阅览,美其名曰“知晓民间疾苦”。这些举动落在某些人眼中,愈发坐实了四阿哥勤勉好学、得皇后青眼的印象。
绛雪轩内,六阿哥弘曕已能蹒跚学步,咿呀学语,玉雪可爱,成了所有人的开心果。安陵容与敬妃冯若昭因共同抚养孩子,关系愈发融洽。敬妃性情宽厚,真心疼爱弘曕,对安陵容也多有照拂;安陵容则感念敬妃的真诚,将其视为可依赖的姐姐。
两人时常一同带着孩子玩耍,或是交流育儿心得,画面温馨和睦。安陵容甚至将自己擅长的调香技艺教给敬妃,为她配制安神静心的香囊。这种基于共同关爱而产生的真挚情谊,是这深宫中难得的暖色,也让安陵容原本敏感多疑的心,得到了些许慰藉和安定。
宜修乐见其成。一个稳定、和睦的“养母”联盟,对弘曕的成长有利,也更便于她掌控。她时常赏下玩具衣物给弘曕,对安陵容和敬妃的态度也十分温和,俨然一位关心子嗣的慈祥嫡母。
碎玉轩与闲月阁的往来愈发密切。甄嬛圣眷稳固,却并未因此疏远眉庄。反而,或许是经历了华贵妃风波,她更珍惜这份不掺杂利益的真情。她常将自己得的时新衣料、精巧玩意分与眉庄,两人或是在闲月阁品茗对弈,或是在御花园结伴散步。
一次春雨过后,两人在闲月阁廊下赏初开的桃花。甄嬛见眉庄衣衫略薄,便极自然地解下自己的莲青斗篷,披在眉庄肩上,柔声道:“春寒料峭,姐姐仔细身子。”指尖拂过肩颈,带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战栗。
眉庄侧首看她,目光相接,似有暖流淌过心间。她并未推辞,只轻声道:“多谢嬛儿。”耳根却悄悄染上一抹绯红。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桃花的清新气息,也流动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超越姐妹情谊的暧昧。
这类细微的互动越来越多。有时是甄嬛为眉庄描摹花样子,手指相触;有时是眉庄为甄嬛绣制香囊,针线里缝入无声的关切。她们彼此心照不宣,享受着这份隐秘的、不为外人道的亲密。
这些细微的变化,未能逃过宜修的眼睛。她通过安插的眼线和自己敏锐的观察,很快察觉了甄嬛与眉庄之间那不同寻常的气流。
她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在一次赏花时,似是无意地对二人笑道:“莞贵人与沈贵人感情真是越发好了,瞧着比亲姐妹还亲。这后宫之中,能得如此知己,是难得的福气。你们年轻,正该多在一处说说笑笑才好。”
这番话,看似寻常的夸赞,实则是一种默许甚至鼓励。
宜修深知,将甄嬛和眉庄更紧密地捆绑在一起,形成一个小的利益情感共同体,不仅能增加她们对彼此的依赖,也能让她们为了维护这份关系而更加谨慎,无形中成为制衡其他势力的力量。
更重要的是,若她们有了更深的、不容于世的牵绊,便如同被她抓住了更大的把柄,将来若要她们为自己(实则是为保护世兰)做事,也就多了几分筹码。
只要把更多人拉下水,水浑了,世兰这条特别的鱼,才能更安全。
才更不引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