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在天明前终于渐渐停歇,仿佛一场盛大的喧嚣耗尽了所有气力。
晨曦微露,挣扎着透过窗棂上凝结的、晶莹剔透的冰凌花,将朦胧而清冷的光线投入依旧弥漫着暖融气息的寝殿。
光线在弥漫的微小尘埃中划出淡淡的轨迹,照亮了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昨夜留下的旖旎与混乱的痕迹。
锦被之下,世兰像只寻求庇护的幼兽,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小团,深深地陷在宜修的怀里。
她睡得并不安稳,即使在梦中,秀气的眉头也微微蹙着,长睫不时轻颤,偶尔会因为残留的梦魇而引发一阵细微的抽搐。
然而,她的一只手,却从被褥下伸出,死死地、用尽了全身力气般攥着宜修寝衣的一角,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仿佛生怕一松手,这片刻的温暖和真实便会如梦幻泡影般消失无踪。
宜修其实早已醒来。多年的宫廷生活让她习惯了黎明即起,生物钟精准无比。
但今日,她却破天荒地没有立刻起身,甚至没有动弹分毫。她低头,目光复杂地凝视着怀中人即使陷入沉睡也难掩憔悴的容颜。
世兰的脸颊上还残留着昨夜泪痕干涸的隐约痕迹,唇上那处细小的、已经结痂的伤口,是她自己情急之下磕碰出的,像一枚小小的瑕疵,印在那柔软的唇瓣上,提醒着昨夜最初的冲突与失控。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她自己锁骨下方,一个新鲜的、泛着清晰暧昧红痕的齿印——那是昨夜情潮翻涌、理智尽失时,世兰难以自抑留下的印记,带着痛感,也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占有宣告。
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其复杂的情绪,如同殿外融雪汇成的溪流,悄无声息地充盈着宜修的胸腔。
那里面有清晰的怜惜——对这具年轻身体里承载的炽热而无措情感的怜惜;有更深的占有欲——经过昨夜,这个人,从身到心,都彻底打上了她的烙印;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茫然无措。
她一生恪守规矩,与人保持距离,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与另一人如此毫无间隙地同榻而眠,更遑论像此刻这般,毫无防备地相拥,肌肤相亲,呼吸交融。这感觉太过亲密,太过危险,打破了她赖以生存的所有界限和准则。
可是……指尖拂过世兰眼下的青黑,将她凌乱粘在颊边的发丝轻轻拨到耳后,宜修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似乎并不全然令人讨厌。
甚至,那透过薄薄寝衣传递过来的体温,那紧紧依偎带来的充实感,奇异地驱散了一些长年盘踞在她心头的、冰冷的孤独感。
世兰在梦中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呓语般模糊地唤了一声“娘娘”,手臂无意识地收紧,将脸更深地埋进宜修的颈窝,寻求着更多温暖和安全感。
宜修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这种全然依赖的姿势让她有些不习惯,甚至本能地想要推开。
但看着怀中人那脆弱不安的睡颜,她心底某个角落微微松动。最终,她只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放松了原本有些紧绷的身体,甚至,极其轻微地、带着点试探性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让世兰能枕得更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