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不繁的目光在冰宫狼藉的断柱和远处重新凝聚、气息萎靡却依旧死死盯着他们的冰龙虚影之间艰难移动。
最后,他死死盯住两人交叠的手掌,落在拙锋黯淡的剑身上。他脸上的肌肉因痛苦而抽搐,喉咙里滚动着压抑的咕噜声。
“刚才……”他声音嘶哑,每个字都像从砂纸上磨出来,“发生了什么?”
江婉胸口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
她强撑着没有倒下,拙锋是唯一的支撑。她看着范不繁眼中那抹挣扎的清明,心沉了下去。
那里面除了痛苦和混乱,还有一种被强行唤醒的、万古沉眠般的陌生感,让她心惊。
“冰龙,”她急促地喘息,声音同样嘶哑,“拙锋……还有你体内的东西。”她目光扫过他皮肤下依旧不安蠕动的青灰色邪气纹路,“它差点杀了我们,然后……你醒了,帮了我一把。”她言简意赅,现在不是解释细节的时候。
范不繁的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拼凑破碎的记忆碎片。他覆在江婉手背上的那只冰凉手掌,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仿佛在确认某种联系。就在这时,冰宫内异变陡生!
被拙锋暗金剑光重创、撞断冰柱后一直艰难凝聚的冰龙虚影,突然发出一声低沉、饱含痛楚与狂怒的咆哮。
构成它庞大身躯的幽蓝寒气剧烈翻腾起来,不再试图攻击,反而像退潮般向着它盘踞的冰宫深处倒卷!
然而,随着寒气收缩,整个冰宫残存的、无处不在的凛冽寒意,却像是受到了某种无形的牵引,骤然变得狂暴!
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流,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从断裂的冰柱、崩碎的墙壁、光滑的地面,甚至空气本身中钻出,疯狂地涌向一个方向——倒在地上、神智尚未完全清醒的范不繁!
“不繁!”江婉瞳孔骤缩,失声惊呼。她想抽剑格挡,但身体剧痛,动作慢了半拍。
刺骨的寒流瞬间将范不繁淹没!它们不再是攻击性的龙息,更像是最精纯、最本源、却也最霸道的冰寒能量,无视一切阻碍,争先恐后地钻进他的身体!
“呃啊——!”范不繁发出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的惨嚎,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
他皮肤上那些原本只是蠕动的青灰色邪气纹路,在这一刻如同被浇了滚油的活物,瞬间疯狂暴涨、扭动、凸起!
青灰色的光芒大盛,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进去,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混乱与冰冷气息。双眼再次被暴虐的青灰色吞噬,刚刚凝聚的那点清明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江婉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完了!
这狂暴的寒气灌体,加上他体内本就失控的邪气,足以将他彻底撕碎!
她不顾一切地催动所剩无几的灵力,试图引动拙锋的剑意去隔绝那些寒气,但拙锋此刻却异常沉重,剑格处的金光微弱闪烁,似乎也受到了那两股同源却又截然不同的冰寒与邪异力量的压制。
然而,就在范不繁濒临彻底崩溃的边缘,异变再生!
他体内那疯狂暴涨、试图吞噬一切的青灰色邪气,与疯狂涌入的、属于冰龙虚影本源的精纯寒气,在极致的冲突和交融中,突然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共鸣!不再是纯粹的对抗,更像是一种古老血脉被强行唤醒后的……悸动!
嗡——!
一直紧贴着他手掌的拙锋,剑身猛地一震!一股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属于范不繁自身的意志,透过那疯狂扭动的邪气,顽强地传递出来!
这股意志充满了痛苦,充满了抗拒,充满了对毁灭的恐惧,但核心深处,却是一种绝不屈服的执拗!这意志,与他最初唤醒拙锋剑意时,斩破凡尘阻碍、守护心中所念的纯粹剑心,竟在此时此地,诡异地重合了!
拙锋宽厚的剑刃上,那层黯淡的暗金光芒骤然亮起!不再是之前对抗冰龙时的炽烈狂暴,而是多了一种沉凝、厚重、仿佛承载着无尽岁月尘埃的古老气息。这气息并不强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重量”,如同大地本身,包容万物,又坚不可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