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
是啊，如果沉溺在美梦里，那和在噩梦中不断轮回，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呢？
都是在逃避现实。
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心中的迷雾，似乎被吹散了不少。
她看着黄岚，这个总是能在她迷茫时，为她指引方向的男人。
她的心中涌起了前所未有的好奇。
究竟是怎样的过去，才能塑造出这样一个人？
于是，她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核心的一个问题。
“岚哥……”
星的声音有些颤抖，她鼓起了全部的勇气。
“倘若这美梦注定支离破碎。”
“任何事物都将离去：朋友、亲人、陌生人；然后是轻快的风、飞翔的鸟儿、群星……最后是你自己。”
“每一个人，他们记忆中的每个人。”
“那些笑容和眼泪，完成和未能完成的约定……最后都将迈向注定的终局。”
“如果在启程之初，你便已经知晓此行的终点……”
“请问，你还会踏上这段旅途吗？”
说完，星紧张地看着黄岚。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叩问着存在的意义。
黄岚沉默了。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的画面。
是逐火之蛾的基地，是同伴们或严肃或欢乐的脸庞。
是终焉律者降临，整个文明无法战胜的绝望景象。
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
那是一场几乎没有胜算的战争。
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将埋骨于旧时代。
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
终点，是毁灭。
但是……
黄岚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的弧度。
那不是嘲讽，也不是自怜。
而是一种……释然与坚定。
“会。”
他看着星的眼睛，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我当然会。”
“为什么？”星的呼吸都停滞了。
“因为……”
黄岚的目光变得悠远而深邃，仿佛在回忆一场盛大的烟火。
“你所说的那些，笑容和眼泪，朋友与亲人，约定与回忆……”
“它们本身，就是旅途的意义啊。”
“终点是什么，真的那么重要吗？”
“重要的是，我们曾经来过，爱过，恨过，笑过，哭过。我们曾与重要的人并肩，看过独一无二的风景。”
“就算最后一切都会消失，但这些过程，这些感受，是真实存在过的。”
“它们会刻在你的灵魂里，成为你的一部分。”
黄岚伸出手指，轻轻指向了星的心口。
“只要有人还记得，只要这份意志还能传承下去，那段旅途就永远不会没有意义。”
“我的同伴们，他们就是抱着这样的信念，走向了注定的终局。”
“而我……”
黄岚收回手，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豪。
“我是【奇迹】。”
“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证明，即使知晓了结局，我们依然会选择开始。”
如果结局注定是毁灭，那我和伙伴们会做好准备一同去迎接失败。
一番话说完，整个车厢都陷入了寂静。
星呆呆地看着黄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受到了震撼。
原来……是这样吗？
旅途的意义，不在于终点，而在于过程本身。
那些闪闪发光的记忆，本身就是最珍贵的宝藏。
一直以来困扰着她的，关于自己身世，关于未来的迷茫，在这一刻，仿佛都有了答案。
“我……我明白了。”
星深吸一口气，眼中的泪水已经止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光亮。
“谢谢你，岚哥。”
“傻丫头，和我说什么谢。”
黄岚笑了笑，车厢里沉重的气氛顿时消散一空。
就在这时，列车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帕姆的广播再次响起。
“呜呜——各位乘客请注意，列车已抵达本次航行的终点站——匹诺康尼！”
窗外的景象，从流光溢彩的跃迁通道，变成了一座灯火辉煌，宛如童话仙境般的太空都市。
“走吧。”
黄岚站起身，向星伸出了手。
“我们的新旅途，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