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刚过,双面江南艺术中心的姚黄终于尽数绽放。那几日的晨光总带着点温柔的韧劲,穿过玻璃展厅的幕墙,落在院子里的花池上,将层层叠叠的金黄花瓣染得透亮。顾星晚蹲在青石板上,正用软布轻轻擦拭花池边的小木牌——“姚黄·洛阳种,江南生”这几个字被她描了新的红漆,在阳光下亮得像团小火苗。
“星晚,你看这串灯笼挂在这里怎么样?”苏婉的声音从月亮门那边传来,她手里举着串竹骨纱灯,米白色的纱面上绣着淡青色的牡丹纹样,风一吹,纱灯轻轻晃着,纹样在地上投出细碎的光影。顾星晚站起身,眯着眼看了看:“再往左挪半尺,正好对着牡丹的主枝,晚上亮灯的时候,光就能落在花瓣上了。”
两人合力将纱灯挂在廊下的木钩上,苏婉拍了拍手上的灰,忽然从布包里掏出个锦盒:“给你看个好东西。”打开锦盒的瞬间,顾星晚眼前一亮——里面是套青花白瓷的茶具,茶杯上画着寥寥几笔姚黄,笔触清雅,正是苏婉的手笔。“这是我特意烧的,今天雅集就用它泡茶。”苏婉笑着说,“茶我也备好了,是去年明前的碧螺春,用牡丹花瓣窨过,你尝尝。”
顾星晚刚接过茶杯,就听见院子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老张推着辆旧自行车进来,车后座上绑着个竹筐,里面装满了新鲜的艾草和菖蒲。“顾小姐,苏先生,我按照你们说的,在巷口老王家买的艾草,新鲜得很。”他说着,把艾草分给两人,“这些挂在花池边,既能驱虫,又能添点雅气,咱们江南的雅集,可不就讲究这个嘛。”
三人忙到正午,院子里已经换了模样。廊下挂着四串竹骨纱灯,花池周围摆着几张老旧的八仙桌,桌上铺着素色的粗布桌布,放着苏婉的青花茶具和顾星晚准备的点心——桂花糕、绿豆糕,还有用牡丹花瓣做的花饼。院子角落的石桌上,摆着苏婉带来的画架和颜料,旁边堆着一沓宣纸,等着客人们来写生。
“顾小姐,苏先生,客人差不多要到了。”老张看了看天色,提醒道。顾星晚点点头,赶紧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素色旗袍——这是苏婉特意给她做的,领口和袖口绣着细细的姚黄纹样,走起路来,纹样像在轻轻晃动。苏婉也换了件藏青色的旗袍,头发上别着支玉簪,透着股雅致的书卷气。
第一个来的是住在附近的陈阿姨,她手里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自己做的酱鸭和腌萝卜。“顾小姐,苏先生,我来给你们添个菜。”陈阿姨笑着说,“我家老头子本来也要来,结果临时有事,让我替他向你们问好。”顾星晚赶紧接过竹篮,把酱鸭和腌萝卜摆在桌上:“陈阿姨,您太客气了,快坐,我给您泡杯牡丹窨的碧螺春。”
没过多久,客人们就陆续到了。有艺术中心的常客,有苏婉的画友,还有不少听说牡丹雅集特意赶来的街坊邻居。院子里渐渐热闹起来,有人围着花池赏花,举着手机拍照;有人坐在八仙桌旁,喝着茶,吃着点心,聊着天;还有几位画家,已经坐在石桌旁,拿起画笔开始写生。
“苏先生,您看我这画的牡丹,是不是少了点韵味?”一位年轻的画家拿着画纸,走到苏婉身边请教。苏婉接过画纸,仔细看了看,指着画中的牡丹说:“你画的牡丹花瓣太规整了,少了点自然的灵动。你看院子里的姚黄,每片花瓣的弧度都不一样,有的微微卷曲,有的轻轻舒展,这才是牡丹的韵味。”她说着,拿起画笔,在画纸上寥寥几笔,就将牡丹的灵动勾勒了出来。
年轻画家恍然大悟,赶紧回到石桌旁,重新拿起画笔。顾星晚看着这一幕,笑着对苏婉说:“苏姨,您真是桃李满天下啊。”苏婉摇摇头:“我只是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他们,真正的韵味,还得他们自己去体会。就像这牡丹,你只有静下心来,仔细观察,才能画出它的魂。”
院子里的笑声此起彼伏,老张忙着给客人们添茶,顾星晚则陪着大家聊天,讲述牡丹的成长故事。“顾小姐,这株牡丹真的是从洛阳带来的?”一位客人好奇地问。顾星晚点点头:“是啊,三年前我从洛阳带来的,刚来的时候,它差点没熬过江南的梅雨季,后来在我和苏姨、张叔的精心呵护下,才慢慢扎根、生长,直到今天绽放出这么美的花朵。”
客人们听着牡丹的故事,都露出了敬佩的眼神。“没想到牡丹这么坚韧,在江南也能长得这么好。”一位客人感慨道。顾星晚笑着说:“其实牡丹和人一样,只要有坚持的勇气和用心的呵护,无论身处何方,都能绽放出属于自己的美丽。”
不知不觉,夕阳已经西下。顾星晚和苏婉一起,点亮了廊下的竹骨纱灯。暖黄的灯光透过纱面,落在牡丹的花瓣上,将金黄的花瓣染得更加温柔。客人们纷纷拿出手机,记录下这美丽的瞬间。“太美了,就像画里的场景一样。”一位客人赞叹道。
苏婉走到院子中央,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笑着对大家说:“今天感谢大家来参加牡丹雅集,我给大家表演一段扇子舞,希望大家喜欢。”说着,她打开折扇,扇面上画着一株姚黄,在灯光下格外醒目。随着悠扬的笛声响起,苏婉翩翩起舞,扇子在她手中轻轻晃动,像一朵绽放的牡丹,灵动而优雅。
客人们都看呆了,纷纷鼓掌叫好。顾星晚也跟着鼓掌,心里满是感动。她看着苏婉的舞姿,看着院子里的牡丹,看着客人们脸上的笑容,忽然觉得,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有花,有梦,有温暖的人,有值得守护的一切。
笛声渐渐停了,苏婉也停下了舞步。她走到顾星晚身边,笑着说:“星晚,该你了。”顾星晚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她走到花池边,拿起一把吉他,轻轻拨动琴弦。悠扬的吉他声在院子里响起,顾星晚轻声唱道:“江南的雪,落在牡丹枝桠,我在这里,等你绽放……”
客人们都安静下来,静静地听着顾星晚的歌声。歌声里带着对牡丹的喜爱,对江南的眷恋,对生活的热爱。老张坐在青石板上,一边听着歌,一边喝着茶,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陈阿姨则拿出手机,录下了这段歌声,说要带回家给老头子听。
夜深了,客人们渐渐散去。顾星晚和苏婉、老张一起,收拾着院子里的东西。月光洒在院子里,将牡丹的影子拉得很长,竹骨纱灯依旧亮着,暖黄的灯光映在青石板上,像一片温暖的海洋。
“今天真是太开心了。”顾星晚笑着说,“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喜欢这株牡丹,喜欢我们的牡丹雅集。”苏婉点点头:“是啊,这株牡丹不仅是我们的骄傲,也是大家的骄傲。以后我们每年都举办牡丹雅集,让更多的人了解牡丹,了解江南的美。”
老张也笑着说:“好啊,以后每年我都来帮忙,给大家准备茶水和点心。”三人相视一笑,心里满是温暖。
从那以后,每年谷雨过后,双面江南艺术中心都会举办牡丹雅集。越来越多的人慕名而来,有人来赏花,有人来写生,有人来听牡丹的故事,有人来寻找艺术的灵感。这株从洛阳来到江南的姚黄,不仅在江南的水土里扎下了根,绽放了花,还成为了连接人与人之间的纽带,传递着温暖与美好。
顾星晚和苏婉依旧会在每个冬天,为牡丹做好过冬的准备;每年春天,她们都会一起等待牡丹绽放;每年谷雨过后,她们都会一起举办牡丹雅集。院子里的牡丹依旧在四季更迭中静静生长,而顾星晚与苏婉的友谊,也像这株牡丹一样,在岁月的滋养下,愈发深厚、愈发珍贵。
双面江南艺术中心的院子里,那株姚黄,就像一个永恒的守护者,静静地站在那里,见证着江南的四季更迭,见证着顾星晚和苏婉的友谊,也见证着艺术与生活的美好交融。而牡丹雅集,也成为了江南冬日里最温暖的期待,成为了人们心中最珍贵的回忆。
夜色渐浓时,最后一批客人的脚步声终于消失在巷口。顾星晚蹲在青石板上,小心翼翼地将散落在花池边的宣纸叠好,指尖蹭到纸上未干的颜料,留下一小片淡青的痕迹。苏婉站在廊下,正轻轻转动着竹骨纱灯的灯芯,暖黄的光晕随着她的动作慢慢收缩,最后凝成一点柔和的光,落在牡丹的花瓣上。
“剩下的点心收进竹篮里吧,明天热一热还能吃。”老张提着个空茶壶走过来,壶底还沾着点碧螺春的茶渣,“今天可累坏你们俩了,我去烧点热水,咱们喝杯茶再歇着。”顾星晚点点头,刚把宣纸放进木盒,就瞥见花池边的小木牌歪了——大概是傍晚人多,被谁不小心碰了一下。她伸手去扶,手指刚碰到木牌,就摸到一片湿漉漉的凉意,低头一看,原来是几滴未干的露水,正顺着“姚黄”两个字慢慢滑落。
苏婉走过来,也蹲下身,看着木牌上新鲜的红漆:“明年再描漆的时候,咱们在旁边加一行小字吧,就写‘岁逢谷雨,雅集如约’。”顾星晚眼睛一亮:“这个好!每年雅集过后,咱们就添一行,等这木牌写满了,就是咱们牡丹雅集的故事了。”两人相视而笑,月光洒在她们身上,将两个身影拉得很长,与牡丹的枝桠影子交叠在一起,像一幅淡墨勾勒的画。
老张端着热茶过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他把茶杯放在石桌上,笑着说:“你们俩啊,对这木牌比对自己的孩子还上心。”苏婉接过茶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这木牌可不是普通的牌子,它记着牡丹的成长,也记着咱们的日子。你还记得去年冬天,星晚为了护着这木牌,差点摔在雪地里吗?”
顾星晚脸颊一热,赶紧喝了口茶掩饰:“那时候雪下得太大,木牌被雪埋住了,我怕被人踩坏,就想着赶紧挖出来,谁知道脚下一滑……”话没说完,就被老张的笑声打断:“我记得!那天你摔在雪地里,手里还紧紧攥着木牌,活像个护着宝贝的孩子。还是苏先生把你扶起来的,当时你冻得嘴唇都紫了,却先问木牌有没有事。”
三人坐在石桌旁,就着热茶,聊着白天雅集的趣事。陈阿姨带来的酱鸭香还萦绕在院子里,竹骨纱灯的光晕轻轻晃动,牡丹的花瓣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顾星晚忽然想起傍晚苏婉跳扇子舞的模样,那把画着姚黄的折扇在她手中轻轻转动,像一朵真正的牡丹在夜色中绽放。“苏姨,您那把扇子真好看,能借我看看吗?”
苏婉笑着点头,从布包里掏出折扇递给她。顾星晚接过扇子,轻轻打开,扇面上的姚黄笔触细腻,花瓣的纹理清晰可见,最妙的是花瓣边缘那一点淡粉——像是被夕阳染过的颜色,温柔得恰到好处。“这扇面上的牡丹,是您特意为今天的雅集画的吗?”顾星晚轻声问。苏婉点点头:“前几天夜里睡不着,就想着画点什么,正好想起咱们的姚黄,就画在了扇面上。没想到今天跳扇子舞的时候,倒派上了用场。”
顾星晚轻轻扇动扇子,一股淡淡的墨香混着牡丹的香气扑面而来。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苏婉的场景,那位穿着素雅旗袍的老太太,拄着拐杖站在花池边,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盯着牡丹看了很久。谁能想到,短短几年,她们会成为这样好的朋友,一起守护着这株牡丹,一起举办牡丹雅集。
“对了,星晚,”苏婉忽然开口,“明年的牡丹雅集,咱们可以加个新节目。”顾星晚放下扇子,好奇地看着她:“什么节目?”“我想请几个老朋友来,唱几段昆曲。”苏婉眼里闪着光,“咱们江南的雅集,怎么能少了昆曲呢?你看这牡丹,配上昆曲的婉转,肯定特别有韵味。”顾星晚拍手叫好:“这个主意太棒了!我还可以找艺术中心的同事,做几个牡丹形状的道具,到时候肯定特别好看。”
老张也凑过来说:“那我就负责准备茶水和点心!明年我要做牡丹形状的馒头,再酿点牡丹酒,让客人们尝尝鲜。”三人越说越兴奋,月光下,院子里的笑声此起彼伏,牡丹的枝桠在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回应她们的期待。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后半夜。老张打了个哈欠,说:“时候不早了,你们俩也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得忙呢。”顾星晚和苏婉点点头,一起收拾好东西,各自回家。走出门的时候,顾星晚回头望了一眼双面江南艺术中心,竹骨纱灯的光晕依旧亮着,牡丹静静地站在院子里,像一个守护者,守着这片温暖的天地。
接下来的日子里,顾星晚和苏婉开始忙着筹备明年的牡丹雅集。苏婉联系了以前的昆曲票友,约定明年谷雨过后,来艺术中心表演;顾星晚则忙着设计牡丹形状的道具,还特意去花市买了些牡丹种子,打算种在院子的角落,让明年的院子里开满牡丹。老张也没闲着,他从乡下找来了酿酒的师傅,学着酿牡丹酒,还经常拿着自己做的牡丹馒头,来艺术中心让顾星晚和苏婉尝尝味道。
转眼就到了冬天,江南的第一场雪比往年早了些。顾星晚和苏婉一起,像往年一样,给牡丹的枝桠缠上草绳,在根部堆上厚厚的松针。老张也来帮忙,他还特意做了个小小的草棚,搭在花池边,防止寒风冻伤牡丹的根系。“明年春天,咱们的牡丹肯定能开得更艳。”老张拍着手上的泥土,笑着说。顾星晚和苏婉点点头,眼里满是期待。
冬天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第二年的谷雨。双面江南艺术中心的姚黄如期绽放,金黄的花瓣层层叠叠,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顾星晚和苏婉、老张一起,忙着布置院子——廊下挂着新做的竹骨纱灯,上面绣着昆曲的脸谱纹样;花池周围摆着几张新的八仙桌,桌上铺着苏婉亲手绣的牡丹桌布;院子角落的石桌上,放着老张酿好的牡丹酒,酒香混着牡丹的香气,在院子里弥漫开来。
第一个来的依旧是陈阿姨,她手里提着个更大的竹篮,里面装着自己做的酱鸭、腌萝卜,还有一盒牡丹形状的糕点。“顾小姐,苏先生,老张,我来啦!”陈阿姨笑着说,“今年我特意学了做牡丹糕点,你们快尝尝。”顾星晚赶紧接过竹篮,把糕点摆在桌上:“陈阿姨,您太客气了,快坐,我给您倒杯牡丹酒。”
没过多久,客人们就陆续到了。有熟悉的老面孔,也有不少新客人——都是听说牡丹雅集加了昆曲表演,特意赶来的。院子里比去年更热闹了,有人围着花池赏花,有人坐在八仙桌旁品尝牡丹酒和糕点,还有人拿着相机,四处拍照留念。
苏婉的昆曲票友们也来了,他们穿着精致的昆曲戏服,在院子的中央搭了个小小的戏台。随着悠扬的笛声响起,第一位票友缓缓走上戏台,唱的是《牡丹亭》里的《游园惊梦》。“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婉转的歌声在院子里响起,客人们都安静下来,静静地听着。顾星晚站在花池边,看着戏台上的演员,看着院子里的牡丹,忽然觉得,这歌声、这牡丹、这江南的春天,是那样的和谐、那样的美好。
一曲唱罢,客人们纷纷鼓掌叫好。接下来,票友们又表演了几段经典的昆曲选段,每一段都赢得了满堂喝彩。陈阿姨看得入了迷,一边鼓掌一边说:“太好听了!明年我还要来,还要带更多的朋友来。”
表演结束后,客人们又开始自由活动。几位画家坐在石桌旁,拿起画笔写生;有人围着苏婉,请教昆曲的唱法;还有人跟着老张,学着酿牡丹酒。顾星晚则陪着几位新客人,讲述牡丹的成长故事和牡丹雅集的由来。“这株牡丹真的太神奇了,在江南也能长得这么好。”一位新客人感慨道。顾星晚笑着说:“其实不是牡丹神奇,是因为有很多人在守护它——苏姨、张叔,还有每一位来这里的客人,是大家的爱,让这株牡丹在江南的水土里扎下了根。”